第12章 君臣同逝(第1/1 頁)
嬴渠梁屏退了在場的所有人,只留下了衛鞅。 在這關塞之上把酒言歡,當真是一番特別的體驗。 微微刺骨的寒風吹過,衛鞅偏頭看了看,遠處的青山正靜靜聳立著,松柏亦如是。 嬴渠梁倒酒。 “大良造,來。” 衛鞅接過,遲疑了片刻,“君上,不宜飲酒。” “都這個時候了,喝吧。” 一掬熱淚幾乎奪眶而出。 都這個時候了。 喝吧。 二人一飲而盡。 “若上天再給我些年頭,我嬴渠梁定當揮師東出,你指揮兵馬,我出戰殺敵。” 他也向往馳騁疆場,遺憾的是自己早已是一國之君。 衛鞅垂眸一笑。 “君上,我們兩個把功勞都給搶了,你讓太子和後世之君怎麼辦?” 天下若安,忘戰即危。 前人栽樹,後人補樹。 世間從未有一勞永逸之事。 更何況是一個國家。 “說的是,父輩有父輩的形勢,子輩有子輩的事業。” 忙碌一生,就不必再操心身後之事了。 “君上,衛鞅此生最大一幸事,就是得遇英主。”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衛鞅也許會有很多個,而嬴渠梁只有一人。 君臣相知,千古難遇,豈有他哉。 “有你在,我放心。”嬴渠梁說。 “一切都安排好了。” 詫異間,嬴渠梁抬眼,尋思著衛鞅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真有那一天,衛鞅絕不獨活。 嬴渠梁想起十幾年前衛鞅說的話。 眼睛微微眯起,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正欲說話間,醉酒的衛鞅站起身,抬頭望天長慨。 “上天,你待衛鞅不薄啊!” 變法大成,功成名就,國富兵強。 他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只是還有一事未做。 那就是報答嬴渠梁的知遇之恩。 他隨他來,也將隨他而去。 “渠梁,”衛鞅第一次這樣叫嬴渠梁,“我突然想起剛來秦國那年,三次面君,第一次你睡覺的事兒。” 衛鞅沒有轉身,依舊在關牆旁站著。 嬴渠梁輕咳一聲,突覺嗓間一陣血腥之味,竟硬生生忍住了。 “也虧你沉得住氣,最後一次才拿出你的看家學問,倘若你我之間任何一人少了些毅力,說不定早已失之交臂了。” 衛鞅笑出了聲。 “這都是定數,冥冥之中,都早已註定了的。” 有些人,生來就會遇見。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做君王。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完成某個使命。 “我想起來,你我之諾,可是要在這函谷之上豪飲三大碗的。” 剛剛那才是第一杯。 衛鞅轉身,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若有來生,與君再飲。” 他使盡渾身解數說出這句完整的話,安心閉眼前,卻又有些不放心。 “活著。” 他叮囑衛鞅。 風。 肆意狂吹。 似乎要帶走什麼。 案桌上斟滿的酒浮動著。 衛鞅沒說話,將兩杯酒都端起,喝了。 越是苦痛在身,就越是無話可講,越是無淚可流。 他笑了。 笑的那麼悽慘。 “上天,你待我衛鞅不薄。” 如此兄弟,如此知己,如此君臣。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因病去世,時年四十三歲。】 【同年,商鞅遭車裂。】 都說人體死亡之前,最後喪失的功能器官之一是聽覺。 那麼天幕的聲音響起,不知嬴渠梁是否能聽得到。 原來歷史上的商鞅是車裂而死,屍骨無存。 那麼嬴渠梁是不是能夠慶幸。 他捨命保的衛鞅,至少屍身是完整的。 說過讓你好好活著,怎麼隨我而去了。 罷了。 又能奈他何。 到了那邊,再與你算賬吧。 來時是兩個大活人,回去時,卻成了兩具冰冷的遺體。 全軍戴孝。 從函谷回咸陽,一路之上,人越走越多。 所經之城、郡、縣、鄉里,無論男女老少,皆跪地相泣而拜。 護衛隊後面,是成百上千自發跟隨著棺槨相送的老秦人。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沒有文化,也不懂政治。 但是都分得清好壞,分得清是非對錯。 跪地相送,是他們發自心底的,對君主和大良造的敬意與追悼。 嬴駟在隊伍最前面引幡。 “身體要緊,以後處理政務,武事可不能落下啊。” “我秦國不能偏居一隅,東出是國策,須時刻牢記。” “老世族們,該依仗還是要依仗,我大秦從不殺有功之臣,卸磨殺驢之事,不要做。” “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別哭,我大秦男兒,沒一個孬種。” 這是他的父親。 “法能強國,若世代遵法守法,百餘年後,大秦必有徹底之改觀。”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