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父子(二)(第1/2 頁)
從沒有出過遠門的趙庭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轉了拖拉機牛車,終於在渾身都散架之前,到了插隊的農場。那裡有不少從小生活條件良好,還是來自北京上海的娃娃,新鮮了沒兩三天,就被繁重的農活、髒兮兮的居住條件和迥異的生活規律弄得要死要活,自己往回跑的人都有,當然,代價也很慘重就是了。 倒是趙庭,可能是小時候吃的那些苦,都化作了今日的財富,勤勞踏實的他在這裡過得還算不錯。不但和混雜的少數民族同胞能交流,還因為勞動的好評上了標兵,至於說出/身成/分問題,說得實在一點,來這裡的,都好的到哪裡去? 再說,他在警察局大院混大的,各色人物見識多了,還真怕什麼人不成。 但農場的生活還是寂寞的,他晚上沒事的時候常常跟那幾個搞機修的“右/派”混在一起,每一年,生產隊裡、村裡的拖拉機他就能擺弄了。 誰也想不到,一個只會殺人的軍/統頭子的種,居然有那麼好的科技基因。 有個老教授也在附近下放,非覺得自己發現了奇才,鬧脾氣讓他每天走兩小時的路去跟他學——螺旋槳理論。 說實話,趙庭第一反應就是這老頭不會是自己待久了瘋了吧。 可是老頭很堅持,說:“後生,我當年在米國的航空局待過,能看出來,你就是這塊料。趁著年輕,別浪費你的腦子,我們國家總有一天會用到飛機的,中華會站起來的。**國慶飛機再也不用飛兩遍的那天,我看不到了,你會看到的。” 那一刻,這個老人的臉上煥發出了異樣的光彩,儘管走過了半個世紀的苦難,他也相信,中國,一定會站起來,強起來。 趙庭於是就答應了,因為老人那一刻的表情,真的很像養父。 無論受多少委屈,都對自己的祖國抱有無限忠誠和充滿希望的人,那麼多,中國難道不能越來越好嗎? 說起養父,他在業餘時間,常常給養父寫信,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落在信紙上,寄回他們那個曾經的家。他有時候都奇怪,在家的時候都沒有那麼多話,怎麼出來了,會這麼掛念和想傾訴呢? 那時他還不明白,因為,這就是父子。 十幾年的光陰,他們,早已經是連著血肉的親人了。 但養父很少回信,或者說他的工作性質讓他很少能收到信。但周志乾每次來信,必然是比他還絮叨,從生活到勞動細節無一不問得仔細,更是勸他要安心呆住努力學習。 他在信裡寫道,“祖國很大,建設邊疆也很有意義,孩子,你要知道,有的時候,正大光明就是最好的享受。” 當然,隨信寄來的往往還有換來的糧票,雖然說他已經好幾次表示自己可以吃飽了。 但想必,周志乾是老了吧。有一種總怕孩子吃不飽的父愛作祟。 但生活中,也不總是快樂的事,趙庭一個勞動小組的女同志——他都不願意稱其為“同志”。這人就很讓他煩,恨不能離他這個國/民黨的種一百米以示清白,但是呢,她自己的生母林桃也是經查證後的國/民黨中/統特/工,至於生父,不明。 這也就罷了,他也是聽人說的,她親媽被人舉報後自殺,是個被改造的妓女心好,把她當親閨女似的養大。真是疼到骨子裡,結果這人從動盪一開始,就跟家裡斷絕了關係,養母病重想見她一面,人都能住在學校裡不回來。 別人或許覺得她立場堅定,但在趙庭看來,這不就是狼心狗肺的典型,白長了張人皮,都不知道生恩不如養恩大這麼基本的道理。 人家嫌棄,趙庭自然也離得遠遠的。只是後來聽說她為了被樹立為典型,以知識分子的身份嫁給個老農民,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不過好在她因此去了別的大隊,終於不用相看兩相厭了。 誰慣得你臭毛病! 在農場九年,都是青年男女,也不是沒有看對眼的女孩,可是養父每次來信都說要他不要急著成家,他覺得還是等等吧。一等二等,就等到了1975年,那個傳授了他無限飛機航空知識的老頭去世了,他走之前,枯瘦的手握著這個弟子的胳膊說:“學習,你一定要繼續學習,我們國家不能沒有知識傳承,文化知識不能斷代啊。” 老頭死後,兒女來的不及時,是他去火化了老人,同時接收了他唯一留給自己的遺產兩本書《高等數學》和《高等英語》。 趙庭在業餘時間學了不到兩年,就接到養父的信,趕緊準備複習,高考要開始了。 一開始誰也不相信,畢竟高考已經停了快十年了,報紙上吹吹風就能信啊。可是等到他們這批人真的信的時候,各種複習資料早就被城裡的老三屆、畢業生幾乎搶空了。 都是讀過書的,誰不想改變命運呢? 趙庭無疑是幸運的,十年沒有間斷的學習,沒有家庭的拖累。讓他的成績在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脫穎而出,是整個西雙版納第二名,這個成績可以報全國最好的大學,可是他總忘不了那個枯瘦的老頭,在徵得了養父的同意後,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