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人間煙火(第1/2 頁)
六十年代的港城很熱鬧,六十年代的港城也很擁擠。方孟韋也算是有錢人,但是也只能和太太章辛夷住在九龍一處不到七十平米的唐樓裡。 雖然這已經是大部分香港市民可望不可即的住所,但孟韋著實適應了好一陣子,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讓他們家每天太陽照射不到三個小時,還要忍受鄰里的擁擠和吵鬧,時不時上門騷擾的黑社會,和住了十幾年都不習慣的飲食習慣,都讓孟韋這個前半輩子沒怎麼吃過苦的人,對這個所謂的國際都市沒有什麼好感。 辛夷那時在民盟的工作已經退居二線,空閒時間有很多,照顧家庭的時間變多,對丈夫的煩躁有點不能理解,覺得都是家裡慣得他。但想吵架也沒意思,孟韋實在是個好丈夫,他好學考取了執照當律師,雖然掙得不多但從來不存私房錢,他們的兒子長津出生後他是那麼高興,從來不把照顧孩子的責任推給妻子,也從不把負面情緒對著她發。 辛夷想了想,還是把勸他的話放在心裡,畢竟說重了不好說輕了沒用,只是半開玩笑道:“我看你們家還真是你最不吃苦,大哥開飛機什麼環境都能使用,孟齊哥哥前段時間還來信說在南洋一切都好,就是孟熒,走遍了大半個中國,我也沒聽她抱怨.” 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戛然而止,竟然有些怯怯地看著孟韋。 果然,正在給兒子整理小書包的孟韋彷彿被施了定身術,半晌不動亦不言,辛夷內心不安,不料孟韋也沒什麼過激反應,只是說:“你讓孩子自己整理文具吧,我出去走走。” 說是出去走走,其實香港開闊的地方並沒有太多,離他們最近的不過一個佐敦道,佐敦道是香港九龍油尖旺區的一條道路,西起西九龍公路,東至加士居道。此道路於1887年建成時原名第六街,後來為了紀念一位於20世紀初協助香港撲滅鼠疫的病理學醫生--佐敦醫生,於1909年3月改為現時的名稱。對於九龍地區來說,算是一條主幹道,孟韋本來是要去油尖旺地區的海岸去的,但不知道怎麼的就到了這裡。 夜晚,燈火璀璨,也有不少流浪漢棲息街頭,孟韋此刻心情壓抑,就找了一個買酒的小攤子買了兩瓶啤酒,自己在道路上的公共座椅上喝了起來。 他和妻子是因為妹妹孟熒認識,相知,進一步結合。但是,辛夷今天實在是大意了,因為孟熒卻也是孟韋心裡不能觸碰的傷疤。 從小,孟韋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妹妹,看著她從襁褓嬰兒到小荷初綻,自覺地再也沒有比自家妹妹更好的姑娘,可惜當年日寇侵華,上海的一場轟/炸,改變了他們的一切,那種閒適愉快的家庭生活,永遠葬送在了十里洋場的殘壁殘垣裡。 而更讓孟韋無法原諒自己的是,為什麼生死關頭,媽媽選擇了保護他,犧牲了妹妹。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還扎著雙馬尾,穿著公主裙的妹妹哭著喊著向自己招手的樣子。 但當時的他也只有十三歲啊,縱然想去拉著他,也被孟敖死死抱住了。 理性上,他知道孟敖是對的,那種時候,活下一個來是一個。但感性上,他卻有了一種濃重的負罪感,尤其是得知了後來孟熒一系列的遭遇。 北平警察局的重逢,他本來以為是老天的恩賜,但是事實是老天對他們方家一向殘忍,妹妹回來了,卻帶著殘破的心臟,醫生那註定無法長久的宣判更讓他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中,只恨當年大轟/炸,受傷的不是自己。 而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孟熒和鄭耀先的婚姻,他那麼好的妹妹,怎麼能嫁給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妹妹最終還是年紀輕輕的走了,而且他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上,為此,他衝動地和方孟敖打了一架。 孟韋想到這裡,又無比難受地喝了一大口酒。 到了香港後,辛夷還勸過他,“孟熒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一生無愧家國,得償所願,你作為哥哥,應該理解她才對。” 孟韋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那種綿長的遺憾和傷心,就這樣折磨了他十餘年。 忽然,耳邊傳來“噠噠”地走路聲,孟韋喝的已經微醉,本能警惕起來,以為是有人想搶劫,畢竟那段時間港城勞資衝突嚴重,殖/民反抗不斷,暴力事件此起彼伏,作為曾經的警察,這點警惕性他還是有的,瞬間已經握好了酒瓶調整好角度準備防禦。 “孟韋,風大,想喝酒回家喝吧。”沒想到開口就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方孟韋一怔,就看著路燈下的妻子溫和的樣子,以及掩飾不住地疲態。 現在已經是午夜了。 孟韋本能地說:“你怎麼出來了,這麼晚不安全,還有孩子在家呢。” 辛夷好笑,帶著點戲謔說:“你也知道不安全,那就快跟我回去吧,孩子找不到爸爸,不肯睡覺呢,我只好讓費嬸幫忙看一下,出來找你。”然後又低眸道:“今天的事情,對不起。” 辛夷的身上彷彿帶著一種奇特的力量,溫和而強大,孟韋其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