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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還沒過完,小徒孫哭天抹地地跑過來,抱著小徒弟的腿嚎啕大哭聲淚俱下,招了近半個藏劍山莊的留守弟子在屋舍外頭探頭探腦。王遺風從小孩子跟外族人似的的發音裡頭終於搞明白,自己那二徒弟逗小徒孫等自己小徒弟有了孩子就不疼她了。
二徒弟必須被揍一頓。
其實王遺風也挺想看看小徒弟的孩子是個什麼樣子,估計比小徒弟要招人喜歡,不過他十幾年前就不做這種白日夢了。
說起來小徒孫明明跟他的日子更長,怎麼小徒弟一來馬上叛變,王遺風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
小徒弟抱著小徒孫出去溜達了一個下午,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身清爽。王遺風聽說二徒弟果然被徒弟媳婦給揍了,高興之餘把爐灶上的湯都喝了。
“也沒給我留點啊。”
“為師樂意喝,你自己再去熬。”
小徒弟也不生氣,王遺風已經很多年都沒見過小徒弟生氣了,就在燒的暖暖的燻爐旁坐下,落在頭髮上的霜雪化成水流下來,倒顯得更黑了一些。
屋子裡燒了用梨子做底料的香,味道清淡雅緻,比慣用的沉香更有了點春意盎然的樣子。小徒弟靠著暖爐睡得眼睛都睜不開,頭一點一點的,蒼白的臉頰都薰染的健康了點。
王遺風忍不住用笛子敲小徒弟的腦門:“真不打算娶親了?”
小徒弟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王遺風挺想抱怨那小子有什麼好啊,不過作為師父,他自己跟文小月的事情實在算不上好榜樣:“那你多養幾個徒弟啊。”
小徒弟終於把眼睜開了,斜飛的鳳眼輕挑,指不定得有多少痴男怨女迷戀這幅皮相:“紅塵派的武學傳給糖糖,我身邊還跟著莫愁,足夠了。”
“再收幾個,就怕糖糖長大了跟你二師兄似的不靠譜。”
“你好好教唄。”
“那到底是誰徒弟啊,就知道給為師添麻煩。”王遺風又點了點小徒弟的腦門,心裡頭卻很是得意,面上卻半點不顯露出來,“莫愁是莫殺的女兒?”
“嗯,跟糖糖一個年紀。“
“小名叫什麼?“
“叫笑笑。“
“哦,你記得養的精細點兒,別跟養你自己似的大大咧咧。“
“真囉嗦。“
王遺風抬手就往徒弟後腦勺拍了一巴掌。
“還惦記著你那毛毛?”
“嗯。”小徒弟翻了個身,乾脆枕在了蒲團上,閉著眼好像又睡著了。
王遺風知道他睡不著,閒閒翻了幾頁書。
“我好像不記得他說話的聲音了。”
“正常。”王遺風用過來人的口氣說,“你師父我其實也不記得你師母的聲音樣貌了。”
“可我還是隻喜歡毛毛。”
“為師我也沒變心。”王遺風摸摸小徒弟半乾的頭髮,“人是很難記得自己的聲音跟樣貌的,當我們愛那個人就像是日常起居一樣時,他們就變成了你的一部分,也就很難記得那些細節了。”
“如果還能見到,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希望他在地下等著你?”
“有點想。”小徒弟轉過身來,手指蜷在臉頰旁,“不過又覺得他能夠投胎去個好人家,不要再地底下那種又冷又黑的地方等也挺好,萬一我下去的時候他給嚇哭了那多麻煩。”
“說到底還是想他等著你。”王遺風注視著燻爐鏤空的花紋,“為師也希望你師孃能等著為師。她心好,又看不見,就這麼一個人走為師不放心。”
小徒弟趴在王遺風的腿邊睡著了。王遺風總覺得把那個細胳膊細腿死不聽話的小鬼撿回惡人谷好像才是前幾天的事情,昨天才送他出徵,今天就又回到自己身邊了。
好像一轉眼就長大了,又好像哪裡都沒變過,自己倒是真的老了。
沒過幾年王遺風就聽到謝淵去世的訊息,轉過年的冬天,王遺風自己也病倒了。
小徒弟提早了幾個月從惡人谷趕過來,王遺風睜眼閉眼都看見小徒弟在跟前,總覺得跟又回到三十多年前的烈風集,就是照顧人的跟被照顧的掉了個個兒。
王遺風說想回惡人谷,被小徒弟一口回絕。
“總覺得不死在自己地盤上有點麻煩別人。”
“葉大莊主都不介意,昨天還來看你。惡人谷那麼遠,別瞎折騰了。”
“怎麼算瞎折騰,我聽說你整著一穀人在谷裡挖坑種樹建房子,都沒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