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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不好意思起來:“我能行,何以如此誇張!”
“這哪誇張了?我是怕自己摔下去,這不是拉著老師一起承擔風險嘛!”我狡辯。
“信口雌黃…滿嘴胡說八道…”掙脫不開,他連連嘆息。
即使他妻兒的墓地只是在山腰第五層,但登山對他來說確實是勉強了些,爬了兩層之後他便扶著我的手臂氣喘吁吁,額頭也滲出來虛汗。
小雨已停,我收起雨傘,伸手撐住他的身體,等待他緩解,內心憂灼:“老師現在的體力,來掃墓還是太勉強了。”
他平復呼吸,說道:“不妨事…已經好久…沒來過了…我…非常想念他們…”他直起身朝山上望去,伸手抹了抹頭上的汗水,並吩咐我繼續前進。
體不勝勞,這回換作他主動抓緊我的手臂,真是逞強,明明就需要人來輔佐,偏偏說成“誇張”。
好不容易爬到五層,他穩定呼吸後領著我到了他妻小的墓碑前。一大一小兩碑相依而立。大碑刻有“愛妻尚姝之墓”,小碑刻有“愛子赫連思之墓”。看著不禁叫人心痛。
赫連意把買好的小雛菊放到碑前,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相片,細緻工整地貼在了墓碑上,一張是他妻子含笑的頭像,一張是他兒子調皮的照片。
貼完後,他伸手輕輕摸了摸碑上的名字,感慨說道:“白茅怕我折騰,便把墓地從北京遷到這裡,算算也有三四年了。工作一直很忙,也很少來看他們,他們想必…太寂寞了。”
他們太寂寞了?死者哪懂得寂寞,只會是活著的人寂寞孤楚,死人卻永遠不會知曉。我看著他悽愴的雙眸,悽神孤苦,仿若寒冷冬夜灑滿雪地的月光,悲哀而又善良地照耀著所有的哀傷與疼痛,縱使冰清玉潔,卻未免蕭瑟冷寂。
他繼續喃喃自語:“我那時只顧工作,她帶著孩子,還要參加博士考試,好不容易取得學位,我答應她陪她去燕郊度假…卻不想…”他眼神閃過一絲痛楚,“造化弄人啊…我這一生,註定千瘡百孔,傷痕累累,這…恐怕是我前世種下的惡業,需要傾盡今生的福祉來償還…”
我靜靜地聽他頹喪的話語,沉痛而焦急:“老師怎麼能如此評價自己?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當然…我無他意…我只是認為,老師現在大難不死,來日定當洪福齊天,”我不由自主地抓緊他的手,想把我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他,“老師,我愛你,我願意代替師母照顧你,還給你遺失已久的愛與溫暖!”
他轉過頭,悲憫地望著我,緩緩說道:“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又轉過頭看著墓碑,“我感激你赤誠的愛。我也不是沒有仔細想過,可是想到最後發覺,我缺少的竟是時間。”
我不明所以,他是愛我的對不對?他這樣說表明了他已被我打動,他又為何猶豫不決?
他伸手扶上墓碑,繼續說道:“你看這一座座墓碑,和這碑前的一束束鮮花。你能體會到思念死者的心情嗎?與死別相比,生離的傷痛可能更小一些。”
他又看向我,眼神流露出的憂傷深深刺痛了我,“就算我是個健康的人,我也逃不過成為這千萬墓碑中的一個。而你,就會同現在的我一樣,懷念、傷感、憂思,勞心傷神,食不知味,徹夜難眠。我…不想在生前死後都成為你甩不掉的負擔…那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成為我的負擔!又是這個藉口!他敢不敢再找個恰當的理由?!我心裡傷痛又憤懣,掰過他的身體讓他看著我:“老師何出此言!倘若與老師相處,我們只會在生活與工作上相互照料,何談誰是誰的負擔!老師若怕先我而去置我於不顧的話,老師就提前宰了我算了!”
我的慷慨陳詞竟把他逗樂了,他一把甩開我的手,皺眉呵斥:“說的什麼胡話!我是屠夫嗎?還宰了你!你把自己當作牲口了?!”他又擂了我一拳,“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蠻小子和牲口也無異。”
我撅著嘴頗為不滿地反駁:“我是牲口的話,那老師是什麼?!被一個公牲口
愛慕追隨,祈求交配的另一隻公牲口?!”
我這不經大腦的胡話一說出口,兩個人的臉便都紅了起來,我撓撓臉尷尬地支支吾吾:“呃…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嗯…打個比喻…似乎不太恰當…”
他轉過身低聲打斷我:“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去吧。”
直到坐上巴士,我們還處在剛才尷尬的境況中不能自拔。我讓他坐進位子中,一進去他便望著窗外不言不語。我在他外面連連自責,真是頭蠢豬!說話蠢,辦事蠢,做愛也蠢!唐棣啊唐棣,你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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