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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5年,他回到北京,準備第二年的會試。可人人都注意到,他根本沒有準備。他在那段時間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和人家大談用兵之道。每當宴會結束時,他就用果核在桌子上排兵佈陣。他說起來頭頭是道,很多陣形都是那些久經沙場的將軍們聞所未聞的。或許出於嫉妒,或許他們真的這樣認為,他們對王陽明說,戰場情況瞬息萬變,而你這戰陣卻是一成不變的,難免膠柱鼓瑟,削足適履。
王陽明叫起來,把其中幾個果核略一改變方位,說:“你看,只需要動一下,就是另外的陣形,怎麼說是一成不變呢?”
有人譏笑起來:“你覺得擺個標新立異的陣形就能克敵制勝?”
王陽明嚴肅地回答:“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
“攻心!”王陽明自信地回答,“虛虛實實,讓敵人的心慌亂,動起來沒有章法,我們就能趁勢而入,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
這是王陽明日後用兵的訣竅,那些愚人是不會懂的,所以那些人只好攻擊他神經中最脆弱的一環:“請問,你有機會上戰場嗎?”
王陽明啞口無言,於是很多人在背後竊笑說:“還是先過了會試這關再說其他的吧。”
王陽明大失所望,他本來不是個輕易受到別人影響的人。但多年以來,他的理想始終無法實現,這不由讓他灰心喪氣。1496年,他在會試中再度名落孫山。有人在發榜現場未見到自己的名字而號啕大哭,王陽明卻無動於衷。大家以為他是傷心過度,於是都來安慰他。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滄桑的笑,說:“你們都以落第為恥,我卻以落第動心為恥。”恐怕只有王陽明這樣的人,才能說出這樣有境界的話來。他的確能對落第而不動心,但對不能實現聖賢理想,他卻無法做到不動心。
1498年,二十六歲的他又回到了朱熹理學這座高山面前。這一年,距他格竹子已過去了六年,踞他拜訪婁諒已過去了九年。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有一天他在不經意翻看理學經典時看到了朱熹給趙惇(宋光宗)的一封信。信中有句話如是說:“虔誠的堅持唯一志向,是讀書之本;循序漸進,是讀書的方法(‘居敬持志,為讀書之本;循序致精,為讀書之法’)。”
王陽明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樣,這句話恰好戳中了他多年來的毛病:始終不能堅持唯一志向,而是在各個領域間跳來跳去,也沒有循序漸進地去研究一個領域,所以什麼成果都沒有獲得。
他如同在沙漠中一腳踩到了噴泉,興奮得狂呼起來,他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通往朱熹理學的鑰匙,他開始重新認真地鑽研朱熹的“格物致知”,恨不能要把印在紙張上的朱熹思想生吞進肚子裡。但是無論他如何鑽研,依然無法從“格物”中“致知”。最令他沮喪的是,他無法確證到底是朱熹錯了,還是自己智慧不夠。他一會兒堅信朱熹的格物致知是錯的,一會兒又認為自己智慧有限。最後他心灰意冷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聖賢大概是命中註定的,而我很不幸,未被註定。”
《金枝》的作者弗雷澤說,當人類的思維之舟“從其停泊處被砍斷纜繩而顛簸在懷疑和不確定的艱難之海”時,他們會感到痛苦和困惑,只有一種方式可以抹平這種痛苦,消除這種困惑,那就是,思維之船必須重新進入一種“新的信仰體系和實踐的體系中”。
王陽明的思維之船在1492年格竹子事件和1498年採用循序漸進讀書法後,已經從停泊處漂了出去。他其實一直“顛簸在懷疑和不確定的艱難之海”中,幾乎是左衝右突、上躥下跳,但仍不能磨平那種成聖無望的痛苦,而“新的信仰體系和實踐的體系”離他還有很遠,他看不到,甚至連幻想都幻想不到。
有一種無趣叫仕途
15世紀的最後一年(1499年),王陽明終於透過會試,正式步入仕途。在其他人看來,這是個光明的起點,王陽明最初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被分配到了工部實習,第一個差事是為王越修建墳墓。
王越是明代軍事史上屈指可數的儒將之一,他的人生由無數傳奇寫就。他年輕時參加會試,剛要交卷時,考場中起了一陣颶風。風停時,王越發現自己的卷子消失了,大哭,考官被他悽慘的哭聲感動,就又給了他一份考卷。王越奇蹟般地在考試結束前完成,高中進士。幾年後,朝鮮使者來北京,談到一件奇事。1451年,朝鮮國王早上起床,發現王宮中有份考卷,找來翻譯朗誦之下,嘖嘖稱讚。稍有點常識的人就知道,這是明帝國會試的考卷。朝鮮使者說完這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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