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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燕相似的是秦。只不過燕人是北遷的諸夏,秦人則恐怕原本就是西戎。他們最早生活的地區(今甘肅省禮縣東北)像“犬戎”一樣被叫做“犬丘”,後來又因為善於養馬而被冊封在秦,無非說明秦人原本是遊牧民族,他們的封區則不過周的牧區。
秦,是由牧民變農民,牧區變邦國的。
變化很可能是雙向選擇的結果。一方面,處於戎狄包圍之中的姬周,很希望透過“和平演變”化敵為友;另一方面,西戎當中最有頭腦的嬴秦,也很願意向先進的華夏文明學習。你有情,我有意,雙方一拍即合。
於是,平王東遷前後,周秦兩族度過了一個不短的蜜月期。秦的“華夏化”,應該就是在這時完成的。只不過,作為被犬戎和驪戎包圍,而且與戎狄雜居的遊牧民族,他們與姬周的同化不可能那麼徹底。周的殘餘最後被秦收拾得一乾二淨,也並非偶然。
這就是春秋戰國之際的中華文明圈。處於中心地帶的“傳統中國”(周、鄭、宋、衛、魯)衰朽,敗落,萎縮。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的,則是華夏化的東夷(齊、越)、南蠻(楚)、西戎(秦)、北狄(燕)。
例外的是晉。
晉是五大國中唯一的姬姓國,也一直以華夏正宗自居。然而晉國卻是與白狄和赤狄接壤的,在長期的戰爭中也難免“戎狄化”,甚至在建國之初就已經因地制宜,夷夏不分。10晉,其實也是“混血兒”。
何況即便是高舉“尊王攘夷”大旗的晉,到春秋末年也面臨崩潰。分裂後的三晉(魏、趙、韓)則最先被秦所滅。夷狄化的華夏,還是鬥不過華夏化的夷狄。
如此說來,文化越是落後,就越有希望?
也不見得。
事實上春秋五大國中,文化最落後的不是秦,而是越。所以,越的興起非常迅速。從閃亮登場到滅亡吳國,只用了二十一年。然而勾踐死後直到滅亡,越都停滯不前,乏善可陳。他們的崛起和輝煌,跟另一個華夏化的蠻夷吳一樣,都只在頃刻之間,可謂曇花一現。
持續輝煌的是楚,最後勝出的是秦。秦滅了楚,楚滅了越。楚滅亡越,是在商鞅變法之後沒多久。這是一個臨界點,也是一個分水嶺。此後,楚便開始走下坡路,秦卻如賓士的駿馬、飛駛的列車,風馳電掣,一往無前,幾乎沒有誰能夠阻擋他們的步伐。
秘密莫非就在於此?
正是。
憤而崛起
秦的崛起確實始於變法,而變法是被逼出來的。
這一點,秦孝公在他的“求賢令”中說得很清楚。他的說法,叫“諸侯卑秦,醜莫大焉”。因此,如果有誰能“出奇計強秦”,孝公願意“與之分土”。11
秦,真被諸侯看不起嗎?
是的。比如公元前632年的城濮之戰,秦既是參戰國,也是戰勝國。然而一個半月後的踐土之盟,與會的不但有霸主國晉,有同盟國齊、宋,還有中立國和戰敗國魯、蔡、鄭、衛、陳,卻沒有秦。12
沒有也不奇怪。事實上,秦君雖然已被周天子正式冊封為諸侯,諸侯卻並不把他們看作諸侯,也不願意跟他們平起平坐。結果,是秦人沒資格參加“中國”的盟會,哪怕這時的秦君是穆公。後來被追認為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在當時恐怕是被看作暴發戶的。老牌的、正宗的華人華族,哪裡看得起這樣的“半吊子”。13
這當然是一種歧視。
幸運的是,面對歧視,秦人沒有垂頭喪氣,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自甘墮落,他們的選擇是奮發圖強。
圖強的第一步,是找出受人歧視的原因。
原因也有兩個。
第一是文化落後。比方說,商鞅變法之前,秦人的生活方式,還是公公婆婆、兒子媳婦、兄弟妯娌都住在同一間屋裡。這當然多半是遊牧時代住帳篷的習俗,但在“設男女之大防”的華族眼裡就不文明。14
第二是政治混亂。從公元前425年(也就是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和晉國大夫趙襄子去世那一年)起,秦國四十年間不得安寧。一個國君(懷公)被迫自殺,一個太子(獻公)不能繼位,還有一個國君(出公)和他的母后一起被殺,並沉屍深淵。結果,是魏武侯趁秦國內亂之機,奪回了被秦穆公搶走的一大塊地盤。15
文化落後,當然因為他們原本是蠻族;政治混亂,則因為貴族專政擅權,國君大權旁落。因此,商鞅變法的核心思想,就是君主專制和中央集權。
變法的具體內容,我們在《從春秋到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