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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你剛才說不信你家大相公毒殺了鮑老伯,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倒沒有。不過,大相公是我看著生的,他雖然性子有些拗,但對老相公從來都無比孝敬。老相公最後病重那幾天,他日夜服侍在病床邊,不讓別人替。這麼一個孝子,怎麼會毒殺老相公?”
“鮑老伯是得了什麼病?”
“他那天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回來時臉色蠟黃,連神志都有些昏亂,喉嚨裡呼呼地響。我趕緊派人去請了梅大夫來看,梅大夫把過脈說是中了風寒,惹動了痰疾。”
“他出門去了哪裡?”
“那幾天京城正鬧糧荒,他召集糧行的人在城裡議事廳商議。那天一早他就起來,吃過飯,穿戴好,就叫人牽馬。他一把年紀了,卻始終不願貪舒服乘轎子。自己騎著馬,只帶了阿封一個隨從,趕往城裡。才過了半個多時辰,老相公就回來了。回來時就已經病得那樣。”
“半個多時辰?這麼說他沒去糧行議事廳?”
“嗯。糧行的人等他不來,中午還派人來問過。”
“那會兒鮑老伯也是住在這城外別院?”
“嗯,老相公嫌城裡吵鬧,一向都是住在這別院。”
“他是途中就生了病?”
“嗯。不過,阿封私下裡悄悄跟我說,他跟著老相公才進了東水門不遠,有個人迎了上來,說有件要緊事跟老相公商議,老相公問他什麼事,那人說只能跟老相公單獨說。老相公就讓阿封走開。阿封遠遠看著,那人卻只跟老相公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轉身走了。等阿封過去時,老相公臉色已經不對了,城裡也不去了,掉轉馬頭就回來了。”
“那人阿封認得嗎?”
“阿封說從沒見過。他在遠處瞧見那人說話時,似乎從懷裡拿出個小盒子,開啟給老相公看過一眼,臨走又似乎握了握老相公的手。”
“哦?”馮賽頓時覺得其中必有重大隱情,恐怕真的和汪石有關。他忙又問,“老段,你知道‘母錢’嗎?”
“嗯,我聽阿封說過。”
“哦?阿封是從哪裡聽來的?”
“他說是街市上人們都在講。有天他還親眼見兩個大漢為爭‘母錢’,在街上扭打。還有個書生出三貫錢讓人從河裡撈自己的‘母錢’。”
“果然……”馮賽渾身一冷。
“什麼,馮相公?”
“哦,我再問你,鮑老伯身上有‘母錢’沒有?”
“有。有一天老相公回來,阿英替他換衣裳,有個銅錢掉到地上。我當時正在門邊,老相公讓我撿起來給他。老相公拿著銅錢,朝天拜了拜,然後吩咐阿英給他打一根五彩絲繩……”
“那個阿英現在在哪裡?”
“她家裡捎信說父親病重,她就回鄉去了。至今沒回來。”
“那銅錢後來在哪裡?”
“老相公一直揣在身上。他亡故後,手裡還攥著那銅錢。我悄悄收了起來,入殮的時候,仍給他揣到懷裡了。”
“別人見到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母錢’是真是假,但想著老相公既然這麼當真,到死都不肯鬆手,這事便不能讓別人瞧見。”
“鮑老伯從生病到亡故,一共幾天?”
“三天。”
孫獻一屁股坐到河岸邊,望著河水發呆。
等沮喪散去後,他才重新開始清理思緒。藍猛和自己哥哥藍威互換身份,而後害死哥哥,自己粘上假鬍鬚,扮作藍威,和自己嫂嫂公然勾搭成夫妻,這些苟且之事與我無關。但藍猛見我去問左藏庫飛錢一事,當夜立即逃走,自然是做賊心虛。他與左藏庫飛錢絕對有關,這一點確信無疑。
然而,其中還有幾個疑點實在難解——
其一,是藍猛自己密謀了飛錢,還是汪石用賭債逼迫、合謀?
其二,飛錢是如何造出來的,竟能瞞過我父親和現場眾人的眼睛?
其三,那十萬貫錢去了哪裡?藍猛獨自絕對無法做出這麼大陣仗,那十個巡卒必定是幫手,再加上汪石,眾人分贓,那些巡卒得的再少,也該有上千貫。但從那幾個巡卒留給家人的錢來看,似乎並沒有這麼多。就像管杆兒查的香染街劉家沉檀店夥計齊小八,他哥哥出事前給了他兩箱東西,一箱滿算也不會超過一百貫。也許他們將多的錢全都藏了起來,只給了家人一點兒?十萬貫,這麼多錢會藏在哪裡,還在不在京城?
其四,眼下藍猛逃走,十個巡卒被髮配,剩下的就只有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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