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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在腦門上大書四個大字:“我是流氓”了。
丁玉落硬梆梆地道:“那依著官爺,該當如何?”
那公人還沒說話,一旁有個犯人已高聲道:“這還用問麼,只要你這花不溜丟的小娘子陪我們公爺困一覺,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哈哈哈……”四下的差人、犯人們盡皆大笑,丁玉落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羞辱,聽過這樣粗俗的話語,一張臉紅得幾乎噴血,她氣往上衝,厲聲喝道:“你們到底是官還是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要訛詐勒索不成?”
那差人嘻皮笑臉地道:“小娘子,你還真說著了,你家老爺我還就是披著官衣的匪了,怎麼著哇?是你招惹老爺我,不是老爺我招惹你,你撞得老爺人仰馬翻,丟下兩錠銀子拍拍屁股就想走路?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些西北地區看押流放囚犯的公差平時沒什麼油水可撈,差務冗雜繁重,餉銀又微薄,僅靠餉銀很難養家餬口,漸漸便沾染上了地方衙門的油滑風氣,不少人在當差之餘,都想盡辦法撈錢獲利。平時看到一些路過的小行商,都要想辦法以“碰瓷”為手段進行訛詐。
每年秋審之後,這些差人們就和被判處重刑的犯人相勾結,承諾日後在獄中給予他們優厚的待遇,然後趁著轉獄之機,在押運途中故意尋隙,詐取他人錢財,若是對方膽敢反抗違逆,差人就指使一眾亡命之徒搶劫行兇,西北地區地曠人稀,那些商旅又非本地人,哪裡耗得起功夫打官司,真要追究起來,差人就把責任全部推到犯人的身上,這扯皮官司打起來就沒完沒了。
而且一般情況下,遭劫的人若是沒有顯赫的背景,地方官員也不願為此進行深究,因此“碰瓷”之風愈演愈烈,屢次得手之後,押解的差人也愈發的放肆胡為,無所顧忌。今兒見丁家車隊十分龐大,這些差人才沒起意勒索,可是如今既然丁家先衝撞了他們,這些痞子哪有不狠敲一筆的道理。
丁大小姐亭亭玉立,眉眼如畫,一顰一笑時都別具韻味,那差人還很少看到如此味道十足的大姑娘,心裡是越看越癢癢,他也知道未必有資格和這樣的美人兒銷魂一番,但是佔點口舌便宜心裡也是美的,故而丁玉落越是恚怒,他越是得意。
柳十一眼見自家小姐受辱,鼻青臉腫地站在一邊,壯著膽子道:“這位官爺,我們這些糧食,是運往廣原的軍糧,耽擱了時辰,只怕你也難逃干係,錯在我們,賠你些銀錢也就是了,怎可如此欺人?”
那公人一聽他語帶威脅,不禁勃然大怒,戟指罵道:“你們這些糧商,最是不仁之至,賤價以糴,貴价以糶。有那喪盡天良者,又於糧中摻雜糠秕沙子,但逢天災人禍,必屯積居奇,以粒米搏千金,奪人血食田地,但往官府販糧,也是欺上瞞下,從中漁利,如今竟使邊軍壓我,不知你這軍糧是哪位軍爺押送,請回來給本都頭看看!”
那都頭一罵,柳十一臉色發赧,頓時作聲不得。
販糧欲謀大利,屯積居奇是必然之舉。而官府收購軍糧,當時實行“時估”制度,每旬由官府召集當地行會商人共同評議決定收購價格。這些商人便買通牙儈、公吏與中賣之人,將價格訂得高高的,又故意不收其他運糧商人貨物,迫使其低價賣給本地商人。
許多商人一遇兵事,更是擁糧自傲,囤積居奇,迫使官府抬價收購。若逢天災,不少家有餘糧者更是馬上“閉糴”,封倉不動,哄抬物價,目的就是為了乘災荒之機兼併貧民田產。
丁家能從一無所有短短二三十年間大富大貴,除了丁家主人丁承訓為人精明,眼光獨到,也是得到了天時之助,當初丁庭訓存糧待售時,正逢天災匪患並重之時,赤地千里,百姓流離失所,遍地都是屍骸,災情最慘重時兩個金元寶才能從有糧者手中換三個包子。丁家正是乘此天時一躍而起,買下萬頃良田,成為霸州首富。
原始積累都是血腥的,丁庭訓為人還算正派,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後人時常慨嘆人心不古,卻不知他們究竟對古人的真實行為和道德水準又有多少了解?竟不知古人中高義者固然有,史書上為此大書特書,然則實際上不義者更多,而且因為當時制度較現在更加不完善,故而古代奸商較之現代奸商為禍更烈。
丁承訓正是熟知糧食交易中的許多門道,才與邊軍交易,以“不提價、不抑價”,永以中平之價獨家承運軍糧,用承包的手段,軍方預貸糧款,由他們獨家承運。廣原邊軍將領苦於胥吏從中弁利過甚,實在是治理不來,才把有地萬頃的丁家定為獨家糧商,減少許多中間環節,節省了大量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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