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第2/4 頁)
綃紗低垂。趙姬淡淡的身影籠在薄霧裡,模糊而蒼白。一支剪下的木犀花盛放在蟠龍紋白玉瓶裡,擺放在案頭,白花黃蕊遍佈枝頭,正開得恣意盎然,只是屋裡濃濃的藥味早已掩蓋了木犀花轉騰出淡淡的清香。
政知道母親喜歡木犀花,喜歡它的香味。
聽見聲響,侍女們才急匆匆地撩起重重帷幄。趙姬咳嗽,拱起的身子,像一隻離開水許久的蝦,有氣無力地蹦躂。身子瘦弱的,彷彿一枚落地後,早已乾癟的豆莢。
雖然派人去通報秦王,趙姬還是不能確信秦王真的會來。
太后的咳嗽有片刻的停滯,語氣微弱地,但還是能聽出歡悅之情,喚道:
“政兒,你來了!”
聲音彷彿在穹隆那頭回蕩,秦王怔在那裡,一時回不過神來,印象中的母親,風姿端麗,雷厲風行,獨立果決,一時間,他真的無法與眼前這位羸弱至此的垂垂老嫗,聯絡到一起。
他相顧慘怛,囁嚅不能言!
太后見政愣神,連見面基本的請安,都拋擲腦後,心瞬間如窗臺上的露水一般冰涼,垮著肩歪坐在那裡,悶咳,再說不出話。
欣然見狀,趨步到案上倒了一盞水,遞給政,示意他端給太后。政瞥了一眼欣然,接過水,趨前兩步,腳步略顯笨重,飛雲履鞋底悶悶地在墁磚上趿踏。
坐在太后跟前,伸手為她捶背,聲音有些發澀,“母后,怎就病重至此?來喝口水!”
太后顫巍巍的唇,湊近玉盞,剛茗了一口,嗓子一陣刺癢,憋得臉青紫,伊芙急忙捧過痰孟,太后一口噴濺開,猶自咳個沒完。
“政,母后,咳!自感,已經時日不多了。咳咳···”太后說話斷斷續續,臉色灰敗,花白頭髮上的金箔花鈿亮閃閃的,耀得人眼暈。
“母后,何苦說這樣的喪氣話,但凡少些思慮,好好將養身體,也不至於此。”政不冷不熱地說著檯面話。
太后瘦如鳳爪的手,緊緊攀住政的手臂,咳得全身抽搐。
欣然上前,捧過插著木犀花的白玉瓶,溫言道:“木犀花花香濃郁,對久咳之人,難免刺激,是不是拿走更為妥當一些。”
伊芙女官不安地看了政一眼,說:“太后剛才突然說,很想聞聞木犀花的香味,奴婢就差人剪下一枝插上,還想或許能清清寢殿裡的藥味。”
“拿走吧,反正哀家現在即將油盡燈熄,整個人都是木的,哪裡還能聞到花香。”太后突然悽悽地說。
趙姬獨愛木犀花,是有緣由的。二十多年前,那時她還是烏雲環髻,彎眉顰黛,朱唇點靨,低輕紗闊袖舞姿飄蕩間,迷離似醉,顛倒眾生。
那個初秋,木犀花的清香瀰漫了整座邯鄲城的時候,呂不韋,他一席白色羅衣,抱一具繞樑琴出現在她面前,一首《猗蘭操》叩開了她的心扉。呂不韋那時雖是一介商人,卻妙年潔白,風姿清越。
那如玉碾碎的琴聲,繚繞在窗外的木犀花上,從此她因為這個男人愛上了木犀花,只是沒想到這個男人,只是把她當作商品,先是轉給贏異人,又撩手給嫪毐。她其實該恨呂不韋,卻無法討厭木犀花,因為這種花香,帶著年少時的迤邐,已經沁入她的骨髓。
伊芙吩咐宮女將木犀花撤走,太后果然沒再咳得那麼厲害。
“來人!”政站起來,衝著殿外呼喝道。
“陛下!”應聲進來的是趙高。
“將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宣來!少府高官厚祿奉養他們,他們就是這般敷衍職事,區區咳疾,都治不好,庸碌至此,寡人要他們何用?”
趙高應聲出去。
“俗話說,醫者救病不救命,也針灸過,也吃了不少藥。人命在天,罷了,罷了,何苦為難他們。”趙姬絮叨道。
乘太后這回還不咳,伊芙取了個蹙繡金菊軟枕,讓太后倚靠,端上一盞梨、麥冬、貝母、款冬花、百合等剛熬成的湯汁,想讓她喝幾口。
“伊芙,藥先擱著,你們先下去吧!”太后嶙峋的手,推開了送到跟前的湯盞,屏退侍女。
欣然瞥了一眼政,盈盈欠身,也跟著出去,回身掩上門。
甘泉宮的寢殿一下空蕩寂寥下來。政從榻上起身,在地上兀自踱步,趙姬不時悶聲咳嗽,情狀卻比剛才好多了。母子倆,你不言,我不語,一徑的沉默,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還是趙姬先啟齒,牽出頭緒道:
“政,母后希望可以跟你傾心聊聊。”
政停下腳步,矗立在彩繪透雕的玉插屏前,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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