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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遲遲不下命令,李利不由大急,呼道:“叔父……”
李傕面無表情地瞥了李利一眼,旋而目光再次轉回北方,口中平靜地道:“呂布在南,張遼為何不向南逃,而往北奔?”
李利聞言登時一怔,他剛才滿腦子都是報仇的念想,卻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武猛都尉李応恍然,道:“大兄的意思是……”
李傕微微點頭,慢聲道:“自無他處,驃騎將軍耳。”
李利拳頭捏合甚猛,以致發出異響,怒聲道:“他去投靠驃騎將軍,與我等何干?張遼這狗賊連日來殺了我們多少兄弟?難道就因為驃騎將軍的名號,我們便要裹足不前,畏首畏尾,眼睜睜地放掉仇人嗎?”
“……”見李利明顯是被怒火衝昏頭腦,李傕暗地裡搖搖頭,大感失望。李利和李暹,從小便跟隨他左右,不是親子,更勝親子,兩人負傷遇挫,李傕心裡何嘗痛快。但是,張遼既然打算投奔驃騎將軍,後者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當今的形勢已經越來越清晰,所謂的韓董聯軍,根本無法阻擋河朔蓋軍的鐵蹄,驃騎將軍兵臨長安,氣勢鼎盛,如日中天,入主西都,幾成定局。韓遂無能為也,李傕不想為了一點野心陪韓遂走向毀滅,這個時候,不得不考慮後路問題了。
李傕馬鞭前指,說道:“走吧,我們進關……”
隨張遼出關突圍者,約七十騎,今餘者堪堪三十之數。張遼雖然不解李軍為何不遣輕騎追殺己方,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不惜馬力,一路北馳,進入藍田縣境內。
韓遂為抵禦蓋軍,收縮兵力,駐紮在藍田、霸上一帶的程宜、牛輔諸軍,九成九撤回長安,藍田一縣兵馬僅剩數百人,全部聚集在縣城內。張遼沒有冒然靠近城池,而是尋一處隱蔽的小村莊作為暫時修養之地。斷臂部曲近乎奇蹟般殺出重圍,可惜終因傷勢過重,兼且缺少yào物,不治身亡,張遼找一塊山清水秀之地,將他埋葬。
次日,張遼jīng力稍復,帶著幾十騎繼續往北,渡過滻水,進入杜陵地界,半日間張遼數遇韓軍斥候,雙方几經衝突,麾下又折數人,乃選擇晝伏夜出,直趨長安。
月光如水,星光如鑽,長安東郊,一座營壘橫跨數里,燈火氤氳。
可容納數十百人的中軍大帳內,蓋俊站在一張巨大的三輔地圖前,久久不願轉開眼睛。
這是他來到長安腳下的第五天,前三日,對於諸將輪番請戰,一概不理,只是讓將士飽食飽睡,養jīng蓄銳。因為他知道,韓遂死戰之心甚堅,兵力亦厚,這場戰事,絕非一仗兩仗,三日五日就能結束,也許會打上半月一月,甚至兩三個月也未可知。大軍自五月初中隨他南下,連續行軍作戰,一月有餘,頗為疲憊,既然已知對手不可卒除,與其倉促開戰,不若養足jīng神,補全體力,再啟戰端。
事情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第四日、即昨日,蓋軍龍jīng虎猛,鬥志高昂,出營列陣,與韓遂自日出戰至日落,區域性雖然大佔上風,整體來說,則是旗鼓相當。今日雙方再次jī戰一天,蓋軍優勢有所擴大,可依然未能動搖聯軍本陣。
明日,也不知道韓遂還會不會出戰,如果這老狗死守營盤不出,他只有強攻一途可走了。韓遂大營是依託長安東郊市井所建,比他臨時搭建的營壘堅固甚多。
蓋俊目光從長安身上稍稍偏開,看向左右兩邊,糧秣,歷來為軍旅最重,長安十數萬軍民,每日所耗甚多,全賴右扶風接濟,蓋俊當然會派遣輕騎,截其糧道。但是,隨著他跨過渭、霸二水,深入長安,致使自己的糧道也暴lù在韓遂的眼皮底下。雙方几日來你截我一次,我還你一著,焚糧之數,雖以萬石計,但也不痛不癢,無礙大局。要想給韓遂來一下疼的,還是需要楊阿若那邊開啟局面才行。
“阿父……”
蓋俊心念戰事,連有人靠近都未察覺,直到背後響起一把童音,蓋俊頭也不回,伸出手勾住長子蓋嶷肩膀,拉到身側,說道:“富平,已近子時,怎麼還不去睡覺。”
“睡不著。”蓋嶷仰著清秀小臉,問道:“阿父在憂心戰事嗎?”雙方連日大戰,局面始終相持,蓋嶷一一看在眼裡,以為父親憂愁,因此半夜不眠,特意跑來安慰。
“憂心?”蓋俊灑然一笑,要說他關心戰事或無不可,說憂心,就太過了。況且就算真的憂心,他也不想讓長子看到,任何父親都希望自己在兒子眼中,是無所不能的,蓋俊自也不例外,豪情萬丈道:“韓遂小丑,早晚必被為父所擒,還不值得為父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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