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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知縣精神一振,慢慢地走到吳節身邊,低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這字寫得太工整了,標準得如同雕版印刷一樣,這樣的考卷今後若是參加鄉試,只需將名字一糊即可,也不用專人謄錄。果然是官宦人家子弟,從小就學寫館閣體,立志科舉。
館閣體力求典雅莊重,是一種應試考試的產物,講究乾淨整齊,讓人看著眼睛不累。卻不追求個性和韻味,自然沒有半點書法可言。
在吳節所在的現代社會的書法家一提起館閣體都是深惡痛絕,覺得這東西根本就不算是書法,是對人性的一種束縛。
吳節也深以為然,實際上,他平日間最喜冒闢疆,其次才是宋徽宗瘦金體,對館閣體也是嗤之以鼻。可這是在明朝考場上,若能寫得一手工整的館閣體,有很大程度的加分,他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在考卷上玩個性。
不管是在什麼年代,要想混進體制,你就得按照體制內的遊戲規則做事。
果然,一看到吳節的卷子,知縣就是心中一快,心中極其歡喜,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吳節的文章,這一看,不覺微微失望。
吳節正好寫到起講部份。
其實,即便是袁枚這樣的大家,嚴格按照八股格式寫,開篇依舊規規矩矩,老成厚實,沒任何出彩的地方。
失望歸失望,相比之下,吳節的文章格式嚴整,用筆老道,比起其他考生來不知要好上多少。
那些孩子寫的東西,說句老實話,很多都是狗屁不通,多看一眼也是髒了眼睛。還好今科有吳節這麼個人物在,才使得這次考試不至於一個人才也選不出來。
又看了兩眼,這個時候,知縣才發出了其中不尋常的地方。
的確,吳節的文章是有些暮氣沉沉,開篇也是寡淡,可等他的起講一寫完,知縣卻覺得自己好象被這種渾然一體的文字給拘住了,箍住了,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仔細一斟酌,這篇文章若換成自己,按照吳節的大意寫,也只能寫成這般模樣。要想改動一字都難。
想到這一點,知縣心中大為驚訝,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當年也是進士,實授的七品知縣,胸中學問也是不錯,平日間對自己的文章和出身甚為得意。今日一看吳節的文字,心中卻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難道這吳節寫文章的本事比本大人還要強上半籌。
就將腳步停了下來,目光落到吳節的卷子上,再不肯挪開。
不得不說,毛筆字寫起來真是慢。袁枚這篇文章大約兩千字左右,若是用電腦,二十分鐘弄妥;換成鋼筆,大半個小時。
用毛筆,又得是一絲不苟的館閣體,速度自然極慢。
等到開始起中二股,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其間,不斷有考生交卷,卷子由衙役遞到知縣手中。
知縣只看了一眼,又對比吳節的卷子,只覺得這些考生所寫的東西不堪入目得緊,就隨手交給衙役,再懶得閱卷。
時間一點點流逝,等吳節將中二股寫妥,進入後二股部分之時,已經一個小時過去,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
一輪紅日高掛天穹,又是一個豔陽天。
知縣一直站在吳節身後,只覺得腿有些發軟,胸口也被吳節那老成得令人髮指的文字悶得種煩悶欲嘔。
知縣心中更是震撼:這少年看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歲,怎麼厚實成這樣,沒道理啊!
等到吳節將後兩股寫就,大約也是覺得這麼用館閣體寫下去太煩人,也許是寫順了手,字跡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黃庭堅的韻味,速度也快起來,整張卷子也變得鮮紅靈動,活生生如同那過雨的竹葉,綠油油透人心脾。
“好!”知縣心頭那顆被滿篇工整文字壓得沉悶的心臆頓時一鬆,舒暢到極至,叫了一聲好,忍不住念起了吳節剛寫下的那一行文字:“必迎必送而無虛春秋,省耕省斂,而無虛歲月,生靈未動,而七十二國,潛風通魚之心……好文章,好文章!”
前面已經寫了兩千多字,可說不但沒有出彩之處,讀之讓人心中抑鬱。可這句對仗工整,辭藻優美,盡顯袁枚袁子才雋永風致。
這堪稱畫龍點睛之筆一出,就好象有人在窗戶上捅了一窟窿,有清風透來,讀之,當如腋生兩翼,飄飄欲仙了。
吳節聽到這一連串好字,知道科舉路上的第一關已經順利過去了,沒有曲折,沒有波瀾,一切水到渠成,舉重若輕。
最後那一句二十餘字的結語已經不重要了,等吳節將最後一個字寫完,早等在一旁邊的知縣一把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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