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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她的觀念,蒙學本子黑字白紙寫著,從七歲開始,男女就不能隨便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好歹她也聽到過新任孃親楊氏跟乳母講,柳家是世家。世家怎能如此胡來?!哪怕是親朋好友參加的滿月宴,也該擺屏風分成兩個小廳。男外女內,不可同席。
唐朝的風氣……唉!
春娘只好把這些話化成一聲嘆息,憋在心裡,閉了眼睛,任由廳中不守禮法、男女同席的親戚和客人們把她抱來抱去,摸來摸去。
她爹柳熙金被人勸了幾杯酒,又聽得眾人誇獎自家閨女玉雪可愛,興頭上來,在廳中擺上一面桌子,鋪好錦褥,取了金銀寶器筆墨書冊諸物,要為女兒提前抓周。
“大侄子,娃兒還不會爬呢,怎麼抓?”柳姑姑搖著撥浪鼓引小分娘轉眼珠。
“姑、姑姑,春娘她、她不會爬、爬就、就會抓了。”柳熙金喝高了,舌頭打著結,步子踉蹌,差一點手舞足蹈起來。
屋裡人正熱鬧著,西市柳珍閣看鋪子的夥計報:“東家,薛尚書在外頭。”
柳八斛忙起身相迎,拱手作揖,將這位好古風雅的老主顧請到上座:“薛尚書,哪陣風把您這位貴客吹來了?”
薛稷擺手讓大家坐下,撫須道:“今日休沐,閒來無事,往你鋪中逛逛。滿月酒都不給老夫發張請帖?八斛,你是不是想省一罈子好酒吶?”
柳八斛連稱不敢,眾人重又敬酒開席。薛稷見廳中央擺著各色物件,像是抓周的,便問了問。楊氏在一旁扶著柳熙金,笑對薛尚書說:“長女春娘不愛哭,愛握拳。因戲言她握拳似抓周模樣,擺來玩的,讓尚書見笑了。”
“哦?不妨事,且抓個。”薛稷往桌上掃了一眼,舉杯要罰柳八斛:“八斛果真藏寶藏得緊。商彝、周鼎、楚鏡、吳劍、秦簡、漢玉,辦滿月酒也不拿些好物件出來見見孫女,當罰!你這老蒼頭,何時把你鎮店之寶亮一亮?”
“薛尚書,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實在是無物可亮啊。我的那點家底,您最清楚。”柳八斛飲了一杯,又敬薛稷。
兩個老頭歲數差不多,算起來也有三十多年的買賣交情,稱得上老朋友。
薛稷膝下尚無孫女,見了兩個可愛雙生女嬰,亦要抱著沾沾喜氣,當下抱過了分娘,抱起春娘走到桌前,伸手拿過四五樣小玩物,一件一件去逗她:“來,抓個喜歡的。”
印一、
過去屬於死神,未來屬於你自己。——雪萊
過去屬於宋閨秀,未來屬於唐宋閨秀。——春娘
印二
春娘想抓個首飾。閨秀嘛,婦容打扮也很重要。
她可不願去抓紙筆被送去考什麼童子試,也不願抓金銀。聽說唐朝女子經商行賈賺錢,跟男子無異,萬一抓了金銀,爹孃教她記賬賣貨該怎麼辦?春娘瞪大眼睛,耐心等待這位薛尚書拿首飾來逗她。
薛稷擱下一錠金餜子,朝臂彎中的春娘搖晃一支玉蘭蕊小羊毫筆:“握筆,握住。”
他的衣裳重重燻過辟邪蘇合香,香氣濃郁,隨搖筆的動作一陣陣鑽進春娘鼻孔中。
細褶一層層在春孃的鼻樑上皺起。這香對一個小嬰兒來說,太烈了。更何況蘇合香本是入藥用的東西,開竅解鬱。她就跟鼻尖兒不慎沾到酒水、被蜇慘了的貓一樣,皺了小鼻子想躲,小腿胡亂蹬著,試圖離這香氣遠一些。
薛稷以為春娘高興,轉身對賓客們說:“她蹬腿了,似是想踏歌啊,哈哈。從小看老,這娃娃不哭不鬧,小腿踢得歡騰,老夫看呵,好養活,長大了定然無災無病。”
“尚書金口一開,定然無災無病。”柳八斛喝得滿面紅光。
一群人應合著,恭維貴客。春娘已經忍耐不住蘇合香的刺激。她胃裡抽抽得厲害,喉嚨一陣痙攣,“噗”,漾出幾口奶,頓時染汙了薛尚書的袖子。
奶孃慌忙拿帕子替薛尚書擦拭,賠著禮,要抱走春娘。
“哎,不必不必,老夫要沾些喜氣。”薛尚書換了個胳膊抱襁褓,止住奶孃。“說來慚愧,吾比八斛痴長几歲,膝下卻只得一個孫兒。沾沾喜氣,說不定能讓子嗣興旺些。”
他這話一出口,心裡酸酸的,那語調也低了下去。柳八斛知他心事,忙走過來好言安慰。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薛老也不容易啊!
伴君如伴虎,此為一大不易。兒子成了駙馬去尚公主,此為二大不易。公主薨了吧,總算能給兒子納幾房妾開枝散葉了吧,再次被選中尚公主。此為三大不易。如此三座大山壓在薛稷頭頂上,身為兩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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