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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
“親家,你放心,我柳八斛活一年,你的墳頭我照看一年,安心去吧。”
柳八斛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春娘仔細支起耳朵聽,還沒等柳八斛絮叨到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奶孃抱走了她,抱到院裡看蝴蝶兒。
夫家亡了。那麼,她的夫君呢?
春娘一度認為,自己將第二次拿起剪刀,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唐朝丈夫殉節。
殉節這種事,早晚熟能生巧……不知道下輩子會投胎春秋戰國麼?
她日日盼著能聽到些有關於薛家的事。直到開元二年的清明節,柳八斛燒紙錢回來,春娘才陸續得知後情:公主帶兒子改嫁溫家,嫁給了前任丞相虞國公溫彥博的曾孫。
“唉,不良風氣啊不良風氣……公主應當‘立節完孤’守在薛家,撫育孤子長大成人。她貴為公主,丈夫屍骨未寒,公公熱孝尚在,竟然改嫁!唉!”柳春娘在心裡連嘆兩聲,愈發認定這個朝代比她意想中的淤泥還要淤。
一切有悖於程朱理學的風氣,全都是不良風氣。柳春娘立志在唐朝這個大淤泥塘子裡開出一朵即純潔又貞節的白蓮花,作個宋式閨秀,獨善其身。
三歲時,春娘爬上凳子,從柳八斛的書櫃中尋到一卷《女誡》,放在枕邊,時刻自勉。柳八斛樂的直衝街坊們誇自家孫女:“才三歲的奶娃娃,就曉得倒騰古籍,吾孫女一眼挑中了東漢的手抄本,大有蘭陵柳之家風!”
何為女誡?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叔妹。簡言之,乖乖作個小白兔,逆來之事,恭敬順受;委屈之事,咽牙求全。
五歲時,春娘扯開裙布,坐在床頭費力地纏腳,試圖靠自己的力量裹成纖直美足。她娘楊氏發現後很詫異,以為大女兒不幸中了什麼魔怔,慌忙帶她燒香拜佛,在香積寺連吃了七天齋飯,又拿七寸長、三指闊的桃木削成符,以硃筆寫上“急急如律令”給春娘辟邪。
未嫁從父,爹孃不允纏足。她雖想纏,最後不得不放棄。
七歲時,妹妹柳分娘開始拽著紙鳶到處玩耍,跑街坊、串鄰里。三五個騎竹馬的男童時不時出現在柳家。一次,分娘帶她的玩伴到屋裡拋漆球,春娘為之氣鬱。都七歲了,怎能隨便跟外男嬉戲!在外頭嬉戲便嬉戲吧,莫汙了閨房!
她立刻將大屋讓給分娘,自己搬到稍小的那間,緊閉房門,同竹馬們劃清立場。
八歲時,春娘端坐窗下,拈針、劈線、繡花。女子無才便是德,針黹女工才是一名閨秀所該專注的事情呵,哪兒能跟妹妹分娘似的,整天就知道亂跑。
楊氏見女兒手巧,從木匠鋪子裡買了小機,特意為她請回一位師傅稍作指點。梳著雙鬟丫兒的小小春娘安穩嫻靜,執著她的梭,繞著她的木杼,織著她的緙絲,繡著她的手帕,誦著朱熹家訓,做著她上輩子沒做完的活計。一針一線,有著熟識的安全感。
她終於如願以償,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這日子安靜極了,簡直比柳八斛藏著的那些珍寶還安靜。除去晨昏定省,柳家的人幾乎感覺不到春孃的存在。
九歲時,春娘為她祖父柳八斛織成一幅捧桃獻壽圖。
柳春娘清閒貞靜的好日子自此結束。
“春娘,隨吾去掌繡品。”柳八斛放下酒杯,拉住了孫女的小手。
三百六十行,門門手藝深究下去皆是博大精深,琢磨透任意一行,足以安身立業。一招鮮吃遍天嘛。可是,買賣古玩不一樣。主顧拿什麼貨來,柳八斛就得去鑑什麼貨。遇見稀罕物不認識?甭說了,賠八斛珍珠,自砸招牌、自掛東南枝去吧。
年歲越大,掌過的東西越多,越不容易看走眼。
年歲越大,不敢掌的東西也越多,越容易如履薄冰,唯恐晚節不保。
柳八斛所擅頗多,所不擅者,同樣多。比如繡品。孫女手巧,很有天分,何不栽培栽培?柳八斛心血來潮,到屋中開啟樟木箱子,將箱內所藏繡品盡數與春娘講個明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柳八斛要領孫女進這個門。
第二日往西市柳珍閣去時,柳八斛帶上了倆孫女。他想讓孫女們見見柳家產業。分娘初到繁華市井,一路跳著去看捏糖人的攤子、耍百戲的臺子,異常歡快。老夥計忙跟在後頭,生怕分娘不小心摔倒磕破膝。
春娘頭戴楊氏的帷帽,嚴嚴實實遮住臉面。雙手垂在袖中,不露指尖,五色履藏於裙下,站在柳珍閣內,十足一幅小大人模樣。
店內正清閒,柳八斛招手把春娘叫到身邊,從櫃上匣內摸出一枚腰帶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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