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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遠處,一個穿深色V領毛衣淺色休閒長褲的男人正握著一根足夠長的棍子在沙灘上畫什麼,微微低著頭,姿態優雅沉靜。
雖然空氣的可見度很高,與C城不可同日而語,但我和他們相距太遠,始終無法辨別那兩人的樣子。直到旁邊不知道誰遞給我一個望遠鏡。我滿心歡喜接過來一看,鏡頭裡卻只有隨風起伏的水仙花和陽光下金黃色的海浪,男人和少女都沒影了。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你不覺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很不般配麼?”
我想人家般配不般配幹你什麼事呢,隨口道:“我覺得李亞鵬和王菲還不般配呢,人家不照樣結婚照樣過日子。”
下面又發生了些什麼我就不記得了。
接著是第二個場景。我坐在海邊,光著腳,腳下是冰涼的海水和柔軟的細沙。遠方海天相接的地方停了幾艘勘探石油的輪船,潮溼的海風吹得我簡直不能穩定身形。
我心情悲痛,抱著雙腿,蜷縮得像一隻基圍蝦,而且在哭。一場大霧忽然毫無徵兆地落下,天空瞬間失去顏色,我冷得發抖,邊哭邊說:“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還來不及,我什麼都來不及……”在那個場景裡,我反覆說著這幾句沒什麼邏輯關聯的話,就像是被上足了發條,必須等到發條轉到盡頭才能停止。
我哭了很久,其實整個過程都哭得很莫名其妙,所以一直在尋找原因。而當眼前的一團濃霧終於漸漸散開,腦海裡有個聲音告訴我,那個人死了,死於西非獅子山的內戰,這年是1999年。雖然直到被鬧鐘吵醒我也沒反應過來那個人是誰。但即使在夢裡,那種感覺也很清晰,我難過得快要崩潰了,這滋味只有十八歲那年的那個夏天可以匹敵。那個人的名字在記憶中始終難以搜尋,簡直比淪落風塵的chunv還要讓人覺得誘惑神秘。有一瞬間,我覺得我要想起來了,要脫口而出叫出他的名字了,但這時候,鬧鐘響了。我清醒過來,罵了聲靠。
上學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憶這個夢的細節,預感它是個有潛力的素材,稍加潤色就可以寫一篇文章投稿給《知音》,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獅子山的內戰喲,一段可歌可泣的X情被你殘酷埋葬》。X情可指代親情、友情、男女情、甚至男男情和女女情,視市場偏好而定。
上午的馬克思zhuyi文藝學和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兩門課全被我用來構思小說,下午沒課,我得以將創作陣地轉移到電視臺辦公室,戶外天寒地凍,此地正好有空調。
稿子寫到一半,周越越打電話過來,說何必何大少誕辰二十七週年,今晚六點於玉滿樓宴請四海賓朋,她拿下了兩桌,讓我準時過去,順便再捎帶七八個能吃的同學。
何必何大少是周越越的前男友。
據說那年周越越剛上大四,從新校區搬到老校區,宿舍不能及時聯網,她逼不得已只好走出書齋,放眼大千世界,報了個電吉他培訓班,聊以打發時間。
何大少是她同班同學,不知道怎麼就好上了,確定關係了。而當週越越愛意漸濃時,卻發現何大少和教他們電吉他的有夫之婦有一手,自己原來只是他們這段婚外戀的擋箭牌。周越越一怒之下就和何大少割袍斷義了,特別實在的割袍斷義,說分手那天晚上何大少激動得把周越越襯衣袖子都扯下來半隻,結果還是讓她跑了。
而這件事距今已兩年有餘。
我說:“你是怎麼騙到別人兩桌酒席的?還是玉滿樓那種銷金窟。”
周越越說:“鬼曉得他怎麼突然就打電話來請我。我不是不待見他嗎,不想去;就隨口說了句約好了跟朋友吃飯,十多個人,走不開。然後他就說讓我把朋友全部帶過去,他難得生日一回,就是圖個熱鬧。靠,誰不是難得生日一回,難不成我們平民百姓還天天過生日啊。不過後來我一想吧,人家有錢人都主動要求我們窮人去佔他便宜了,機會難得,不佔夠本簡直枉費窮人一場,就答應了。但我這裡就找到七個人明天有空,你看你那邊還有沒有誰能幫個忙出趟場子。”
我為難說:“這件事不好辦哪,現在大學生素質很高的,大家都有警惕心,絕不會輕易答應陌生人請客吃飯。”
她說:“你先試著問一問唄。”
於是我在辦公室試著問了一問。
結果證明我高估了當今的大學生。
玉滿樓是C城最貴的海鮮樓,它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基本上不賣國內海鮮,所有海鮮都是從世界各地空運而來,從而產生大筆運費和關稅,以便賣出天價。顧客們也特別配合,即使嘴裡的龍蝦比一般飯館貴出數十倍,並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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