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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我們趕到劉強家門口,天已擦黑,推開院子裡的籬笆門,正屋的門窗透出一點如豆火光,有人正從屋裡出來,我脫口而出:“林喬。”
他走近幾步,目光似在辨認,但半路上那跤摔得太狠,全身上下都是稀泥,讓他很難辨認出我是誰。
我又喊了他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他愣了愣,終於根據聲音認出我是顏宋,右手抬起:“你臉上身上都是怎麼回事?”我本能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頓了十來秒,被雨水打溼,泛著冰冷的白光。
我抬起袖子邊擦臉邊客套:“沒什麼,剛才不小心絆了一跤,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順勢將手收回大衣口袋,看了我半晌,別開視線:“ “ 我過來給這家人看病,他們家只有母子倆,母親臥病在床,這麼晚兒子還沒回來,她擔心,我就出來幫她找找,正要去你們學校。”
我心底一沉,兩條腿像被白蟻蛀空的朽柱子,風一吹,以能應聲而斷。屋裡傳來咳嗽聲,持續了好一陣,林喬望著我,神色模糊不清,內屋裡的女聲微弱道:“是強強回來了嗎?”
我提高音量:“屋裡的是劉強媽媽吧?我們是劉強的老師,今天雨大,他和其他幾個同學晚上都住學校裡,免得家長們擔心,我挨個兒來通知你們一聲。”
劉強的母親在屋裡道謝。
一旁的齊老師低聲道:“你…… ”你了半天,沒你出個下文,看樣子是要安慰我兩句,卻一時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這樣黑的夜,這樣凍人的天氣。我想起從前老家有個熟人開夜車出了車禍,晚上,又是冬天,找不到人求救,結果活活凍死在野地裡。手冷腳也冷,心裡空得厲害,身上的擦傷也在一瞬間疼痛鮮明瞭起來。
走出籬笆門,除非劉強的母親在房子四周裝滿竊聽器,否則絕無可能聽到我們對話。我問齊老師:“你知不知道孩子們平常都去哪裡採藥?”
尾隨著我們一路出來的林喬皺眉:“採藥?”齊老師向他解釋:“顏老師的兒子和劉強下午就去山裡採藥了,人一直沒回學校,我們就來劉強家裡看看,以為他跟著劉強回家了。”話沒說完,他轉頭對我道,“你別擔心啊顏老師,千萬別擔心,現在是冬天,蛇啊蟲子啊都冬眠了,我們這兒的孩子又有經驗,雖然雨下得大也不至於走著走著著摔下山,今天晚上沒什麼光亮,他們多半迷路被困在山裡了,人肯定還是平平安安的…… ”我心中其實也這樣安慰自己,但此種安慰好比望梅止渴畫餅充飢,不僅不能緩解心中恐懼還使人越想越恐懼,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齊老師還要再說點兒什麼,被林喬不客氣地打斷:“麻煩您在前面帶一下路,雖然沒什麼危險,但兩個孩子在山裡也難免害怕。”
我們走在狹窄的山路上,唯一的一支手電筒握在最前面的齊老師手中,悠長而昏黃的光線照亮腳下的蔽類植物。暴雨漸漸停息,只在空中飛舞可有可無的雨絲,像下了漫天的暴雨梨花針。我想,顏朗正被困在這黑黢黢的大山的某一處,等著我前去營救,那是我的子,和我相依為命八年的兒子。路上差點兒又被絆倒兩次,林喬扶住我,但這種前進方式太過不便,最終改成手握著手。我掙扎了兩下,被他鎮壓,他皺眉解釋:“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怕你摔倒。”我們邊走邊呼喚顏朗的名字,這一輩子都沒有叫過他這麼多次,聲音迴盪在大山之間,,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嗓子都快喊啞,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饋,估計他們都以為我要哭出來,齊老師一直給我打氣:”沒關係,這一片找不著沒關係,我還知道一片,我們到那邊去看看。”林喬甚至把隨身攜帶的手絹拿出來給我使用,但我已過了最害怕的階段,已經相當淡定,反而安慰他們:“不急,慢慢來。”因為我已經打定主意,假如顏朗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去陪他,他一個人一定害怕,外婆在養老院過得很好,天天和同齡的老頭老太太們下棋打太極,不用我擔心,媽媽再過五年出獄,她在牢獄裡學會了做塑膠花,而且在做塑膠花的比賽中次次第一,出來後可以開一個賣塑膠花的的花店聊以為生,也不用我擔心;秦漠…… 秦漠什麼都不缺,以後他會找到更好的,更不用我擔心。
我已經做好了找不到顏朗的心理準備,腦海中充斥了種種可怕的後果,連追隨他自殺時遺書該怎麼寫都構思得差不多。
懷著這樣視死如歸的心情,我們一路輾轉到第二個山坡。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是,還沒放開嗓子號顏朗的名字,就成功地把他和劉強找到。
手電筒微弱的光芒歪打正著地照進他藏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