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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舒舒服服靠上椅背,環顧四周,“這地方比我想象的幽靜。你跟梁導的吵架看來比我想象的嚴重啊,居然把她扔下了?”
“這叫什麼話?”我不滿。
他說:“除了你生氣發脾氣主動下車,她絕對不可能把你扔下的。”
這番話聽上去真是話裡有話,我瞪他一眼,放慢車速讓車子烏龜一樣爬行,“怎麼,那麼瞭解我媽媽?”
“你媽媽這個人,心思藏得很深,平時情緒也從不外露。她從不把話掛在嘴上,很多感情、很多事情,她不說出來不等於沒有,”顧持鈞這麼回答我,“她並不算是一位好母親,但她上次把你留給你父親後,足足後悔了二十二年,現在不可能再扔下你了。”
我心道,所以說找個大十歲的男友就是不好,生活經驗比我多得太多,人也太聰明,什麼都瞞不住,說什麼都像足了說教。
“她對你的愧疚,我想你也有數,”顧持鈞終於把話題拐到了點子上,“畢竟這一年多來,是你第一次眼梁導發脾氣。你們吵架是為了什麼?”
他那麼精明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瞞過。我嘆了口氣,打了方向盤,車子拐上了一條林蔭小路,“你知道剛剛那條路的前方是哪兒?”
“導航儀上顯示是墓園?”
“對,墓園。我爸爸就葬在裡面。”
顧持鈞若有所思,“但梁導卻不是來看你父親?”
“不是,恐怕她根本不知道我爸葬在哪?”我說,“你也看到她今天那心情壓抑的樣子,她來探望的多半是她曾經的早死的舊情人……死了二十年的舊情人偏記得這麼牢固,但我跟她認回這一年多,她可從來沒有提過一句要去給我爸爸掃墓的話,完完全全拋之腦後。”
顧持鈞若有所思頷首,“小真,你的生氣是有道理的。”
“我並不是那麼苛刻的人,”我繼續說,“她懷念舊情人我無所謂,我爸也不要她惦記著,但她試圖拉上我一塊去掃墓就讓人無法忍受了。我不想奉陪。”
顧持鈞說:“你剛剛跟我說的這些想法,你有沒有親口告訴她?”
“我為什麼要告訴她?”我說,“我媽可從來都不是一個良好的聊天物件,她都不顧及我的想法,還要我先考慮她?沒這種道理的。”
“你腦子裡的想法這麼多,又不清楚地告訴她,你們怎麼才能交流?”
我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專心開車。我知道他這個人說教起來很厲害,大抵是因為自己家庭完美,嚴母慈父,兄友弟恭,他不想看到我和我母親鬧得不可開交,出生環境決定了性格,我不指望他能理解我。
實在不樂意就這個話題進行下去,我很快提起別的事情,“你和電影公司出了什麼事情?你和我媽的聊天,我聽到了一點……啊,我不是有意要聽到的。”
“不是大事,正在處理。”他回答我。
“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敷衍呢?”
“沒有值得你操心的事,真的,”他的聲音裡全是安撫之意,“放心。”
“是不是跟我說了也不管用?”
“雖然我很想否認,但實際情況就是如此。幾份合同的細節問題,你確實幫不了什麼忙。”
我說了句“好吧”,從後視鏡看著他的臉。所以你看,隱瞞都是相對的。他覺得我不能對我母親開啟心扉,但實際上,他也瞞著我很多事情。
第二十四章 心結
院慶的籌備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時,淅淅瀝瀝的秋雨下起來,屋外的雨連成了線,萬根銀絲在秋風裡晃晃悠悠,天氣也越來越冷。我和韋姍收拾了一下東西,出了教室。今天林晉修難得沒出現,我心情比平日好得多,在若干天后第一次和韋姍一起去餐廳。雨不算大,我們都沒帶傘,走得飛決,韋姍忽然說:“啊啊,你看,那個從頭到腳都在散發雄性荷爾蒙氣息的人是誰?真是又狂野又性感!啊,他正在衝我們笑呢!”
我一邊抬頭一邊笑,“你還真是好眼力,隔著雨霧也能看清……”這一看完全愣住了,連忙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那個撐著一把傘,又晃著另一把傘,正在對我笑的男人居然是顧持鈞。
我完全傻了。他身上一件皺巴巴的長袖T恤,外面罩一件破舊的短夾克,有著破洞的牛仔褲卷著邊,腳下是一雙定位不明的鞋——介於拖鞋和涼鞋之間,這都不算什麼,最離譜的是,他居然貼了把鬍子,頭髮亂得好像剛剛起床時的模樣。不知道他這副打扮,校園保安怎麼沒把他抓起來。
顧持鈞把傘移到我頭頂,“送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