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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步聲,久久,樓下依稀傳來汽車發動聲,再久久,是輪胎擦地聲。直到一切又歸於喑寂,她方渾身顫抖地關門,進屋,摸起她的小44,摁一串號碼撥出去,“吳教授,請問您現在方便見我麼?”
……
吳有時幾乎是火速趕到的。甫進門他簡直被沈一一嚇到。在他印象裡,沈一一向來是極度清醒剋制的,她好比卡夫卡所說的那類人——用一隻手抵擋籠罩命運的絕望,用另一隻手記下在廢墟所見的一切。然而現在她用來記錄在廢墟所見一切的手也用來抵擋絕望了。她整個狀態可以用瀕臨崩潰來形容。
她蜷成小小一團縮在沙發裡,雙臂緊緊抱著肩,她看到吳有時的第一句話是,“吳教授,您能給我打一針鎮定劑嗎?”說完她自己又搖頭,搖落一串大滴大滴的淚,“不不,還是催眠吧。我願意說。我想說。我不想瘋。我快堅持不住了。”
語無倫次中她忽然哭起來,哭又不肯放聲只將臉埋進膝彎小小聲啜泣。“要不要說?妳要不要說?說了妳就裸奔一樣再無遮掩了。妳可想好了沈一一?妳敢給人看到最卑劣的妳?”邊啜泣她邊咕咕噥噥自言自語著,“妳確定他是可以信任的?”
吳教授冷靜地幾步跨近前,溫暖大手一下下輕輕拍著她肩背,“我是妳的醫生沈一一。是妳找我來的妳忘了麼?妳找我來難道不是想放下包袱重新開始麼?一一,妳一向最堅強,又最善良最熱心,想想妳的朋友們,還有隔壁新認識的筱歆,他們誰不喜歡妳?妳沒有害過任何人,妳的品質無汙點,‘卑劣’二字又從何談起呢?”
“不不,我不是,我只是會掩飾。我辛苦掩飾了這麼多年,我想一直掩飾到我死……”沈一一抬起頭,神經質地笑了笑,卻笑出更多晶瑩的淚,“古人云知恥近乎勇,所以我當年才會動用全部意志去對抗您學生的催眠術,不止是不想說出我初戀男友罵我的那些話,我更害怕的是在我無意識的情形下暴露我自己。而一旦我向您坦白,吳教授您就會曉得,我心裡住著一隻怎樣的魔……”
驀地她尖叫,同時雙手痙攣地捧住頭,“是啊是啊不能說!說了就沒有人要妳了!妳媽媽也不會!醜陋的人!廢物!裴炯不要妳,妳爸爸不要妳,妳媽媽不要妳,妳外公又死了,妳只能去撿垃圾了!”
吳教授果斷抱住她,將她緊緊桎在臂彎裡,臉上倒仍舊一副長者藹然的笑,“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魔,不如妳把它放出來,讓我看看它長什麼樣兒。作為交換我也給妳看看我內心的魔好不好?我教妳催眠術,妳可以催眠我。”他今天穿一件淺灰色棉恤衫,用來吸汗抹淚蹭鼻涕再合適沒有,他也毫不嫌棄地摁住她頭在胸膛,對她如同對弱小的嬰,由她哭由她鬧由她狂躁地發洩後引導她平靜。
“一一,妳要相信一名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與操守,妳所說的一切,我必不會對另外的人透露。即使那人是妳母親,或是妳其他至親至近的人。我們也不用催眠術,就憑妳意願。妳說過妳不想瘋,妳說過妳要自救,我相信妳一定可以,妳也相信我好麼?一一,給我多一點信任,也放過妳自己。”
沈一一沒再尖叫了。她聽進了吳教授的話。靈魂深處的掙扎漸趨於寧止,她在吳教授溫暖的胸懷裡微微抽搐哽咽著。
吳教授轉頭掃一眼茶几,玻璃杯裡的茶早冷透了,茶湯由碧轉為淺淺的褐,青玉小碟兒裡菸頭析出暗濁的黃。吳教授問,“要不要喝點水?”沈一一搖頭又點頭。吳教授放開她,又安撫地摸摸她腦門兒,旋即端著玻璃杯和青玉小碟兒去廚房。廚房洗碗池裡浸泡的碗筷,很明顯是雙人份。吳教授手腳麻利地把所有碗筷杯碟都洗淨,這才倒了一杯涼白開,轉回到客廳。
沈一一較之前又靜下許多,她也是真渴了,咕嘟咕嘟一杯水一下子就灌下去大半杯。爾後她請吳教授坐在一旁的單人小沙發裡頭,她也不看他,眼神空茫地盯住某一點,緩慢滯澀地開口道,“吳教授,您知道我最嫉妒的人是誰嗎?”
——我最嫉妒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我愛她的同時還恨她,這糾結複雜的情感讓我一面甘願為她捨棄我自己,一面又在下意識折磨自己之際隱隱有報復的快意。其實我有什麼理由恨她嫉妒她呢?是她當初的決絕勇敢使我有機會人世走一遭。可人的內心就是這樣的黑暗,否則也不會有哲人說每顆人心都是深淵了。
——是的我恨她,恨她只為了成全自己生下我,讓我生而不知父,自幼被人嘲笑像牲畜。初戀男友的母親因此拒不接納我,初戀男友跟我分手時,罵我是老婊|子養的小婊|子。而她是多麼的圓滿啊,我外婆在世時據說連句重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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