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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轎子好像是被誰家借去了,兩個騎馬的小廝又都打發出去尋川少爺——總之沒法送羅大夫回去了,蕙姨娘就說,讓羅大夫在客房裡歇上一宿……那晚我在廚房裡熬藥,家裡人都睡了,我沒料到他會偷偷進到廚房來,他說惦念我好久了。”
令秧以為自己閉上了眼睛,其實她沒有,她只是不忍再聽下去,所以心裡疼痛地暗淡了一下,眼中卻能清晰地看著連翹的臉。“他還說。”連翹柔聲道,“若我不從,他就把事情說出去——他知道夫人的溦姐兒不是老爺的孩子,他說當年是蕙姨娘給他銀子他才說了夫人有喜脈,我就沒主意了,再怎麼也不能任由他出去胡說,夫人那麼辛苦撐到如今,咱們府裡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我不能,不能……有了這一回,隔上幾個月他就會想法子再來第二回,後來……”
她把連翹的腦袋摟在了自己胸口。她抱緊她,眼淚流下來:“前年中秋……老天爺,快要兩年了,連翹,你好委屈。”
“若不是有了孽種,我也不會說出來麻煩夫人。我只求夫人做主,讓我出去,就依著當時的玩笑話,把我配給羅大夫吧。再者說,他整日出入咱們府裡看診,我也能時常進來給老夫人送藥——夫人此後在外頭有個我,有什麼事就傳我進來吩咐,也比現在方便。”連翹從令秧的懷裡揚起臉,眼睛裡竟有種期待。
“你這丫頭!”令秧“撲哧”笑了,“聽聽你自己滿嘴說的是什麼,姑娘家自己做主把自己配出去了,好不要臉。再有你知道羅大夫在老家有妻小沒有,而且,就這麼一個背信棄義又下流沒臉的人,你叫我如何放心?”
“他發了誓的,只要我真能出去跟了他,他從此就是為了咱們府裡肝腦塗地也沒有二話——他不是咱們徽州人,在原籍還有個原配,只是沒有子嗣。如今我跟了他過日子,也不算委屈了。”
“怎麼不委屈,我原本想著怎麼樣都得給你尋個年紀相當的,即便家裡窮些,好歹也得做正房。現在可倒好……”
“夫人這話跟我說說就好,可千萬別在旁人面前說了——叫蕙姨娘和巧姨娘聽去了,難免多心。”連翹的雙目被淚水一衝,看起來晶亮了好多,“夫人千萬記得,連翹為了夫人,別說嫁人,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皺一下眉頭。”
連翹就在一個月後嫁給了羅大夫,這三年間,生了一兒一女。
連翹走了以後的這幾年,令秧的生活裡多了兩個習慣。第一樣,她開始頻繁地去老夫人房裡看看,唐家大宅裡,自打老爺那時候起,對老夫人的晨昏定省,都不再那麼嚴格。眾人都沒想到,居然是在令秧這裡,又恢復了規矩。每天清晨,她都梳妝好了去給老夫人請安——說是請安,其實老夫人的起居也沒了規律,很多時候她到了,老夫人還在睡夢裡,不過是跟那幾個看守著的婆子聊幾句罷了。其中一個,每天清早都會為令秧備好一盅新熬出來的紅豆薏仁湯——秋天的時候這湯也換成紅棗雪梨。這婆子只是靜靜地把蓋盅放在令秧眼前,也不抬頭,像是有意藏著自己那隻蒙著層霜,佈滿黃斑,並且不知望向何處的右眼。沒錯,她就是祠堂裡那個門婆子。
想當初,將門婆子夫妻調入唐府,也費了蕙娘一番心思。經過一番查問,這夫婦二人原本屬於唐璞家的冊子上,起初蕙娘還很頭疼該如何開口求唐璞將這兩個人讓出來,沒想到蕙娘剛一說出自家夫人很喜歡門婆子這句話,唐璞就痛快地應允了,她之前編好的理由都沒來得及說。
令秧端起蓋盅,問門婆子:“老夫人睡得可安穩?”門婆子簡短地答:“甚好。昨兒個吃罷晚飯便歇下了。”
令秧點頭:“總之你們多費心,有什麼不對的就去請羅大夫過來,別怕麻煩。”
“是。”門婆子應著,“羅大夫家的媳婦兒今日要進來給老夫人送最新配好的丸藥,等她到了,我叫她上去夫人房裡陪夫人說話兒。”
“老夫人平日裡可又跟你們說過什麼沒有?”令秧深深地看了門婆子一眼。
“老夫人前兒清醒了一會子,問我們聽沒聽說過燈草成精的故事——”門婆子笑著搖頭,“不過只一炷香的工夫便又糊塗了,夫人放心,老身會好生伺候著。”
令秧笑笑,鬆了口氣。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省力,凡事點到為止,大家便都心知肚明。按說,有了門婆子,她才不必每天都來老夫人房裡點卯,可不知為何,正是因為門婆子在這兒,她跨進這道門檻才不覺得心慌。
“可有旁的人來過?”令秧問道。
“沒了。前幾日是侯武去請的羅大夫,然後就在門廊上等著——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