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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把營長嚇壞了,趕緊命令停止前進、就地隱蔽,派人原路返回報告情況。要知道,穿插行動走錯了位置,不僅穿插部隊被消滅是理所當然,還有可能提前暴露戰役意圖。後果很嚴重啊!結果,老朱帶領的這支部隊沒有能夠參加戰鬥,退回出發地域了。
這件事如果處理得嚴肅點,槍斃了老朱都不冤枉。可大概因為金城戰役各部隊後來打得都不錯,再加上老朱多少是個知識分子,最後只是把他的職務撤了,讓他去給傷兵上文化課,朱參謀就成了朱教員。等到部隊回國,老朱又碰上反革命同學的事,於是教員也當不成了,復員,修理汽車去。
老朱其實是個極富智慧的人,還記得每當夏夜納涼,聽老朱講史論文、談天說地的人總圍了一大圈;也記得老朱家的各類書籍報紙比馬甲家要多得多。但老朱的智慧和知識與軍隊無關,在戰爭面前他永遠是笨拙的。試想,如果當年的暑假,他沒有跑到同學家的柴房裡面去,如果當年他能夠繼續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他也許會是個優秀的文人吧。作為軍人或者工人的老朱,與作為文人的老朱,哪一個的生命會更豐滿一些呢?
老朱並沒有選擇軍隊,是軍隊選擇了他。他參加解放戰爭,是勝利者的一員,參加朝鮮戰爭,仍是勝利的一員,作為軍人,他是幸運的。但是,馬甲卻總是在想,今天,當年過古稀的朱正常先生在異鄉的星空下追憶往事的時候,是會更多地慶幸戰爭給了他勝利者的光榮、亦或是遺憾戰爭割裂了他人生的軌跡呢?
如果軍隊是個熔爐,那麼戰爭就是這個熔爐冶煉精品的過程。並不是所有的材料都適合丟到爐子裡去的,比如老朱;但有些材料卻可以在熔爐中煥發光彩,比如老王。軍隊給了老王頭機會,戰爭使他的一生都充滿了輕鬆與自豪。
那麼,同樣的這場戰爭,帶給老鄧的又是什麼呢?
第六章
馬甲從朱伯伯那裡得到確認:老鄧確實是個勇敢的志願軍戰士,受過傷,是殘廢軍人,也立過一等功,並且他立的功還是雙料的,既有中國的證書,還有朝鮮的勳章。這頓時讓馬甲產生了無限的崇拜。
但是,與老鄧頭交流卻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一則是因為老鄧內向,平時話就少,很少搭理我們這些小孩;二則是他打兒子打出了名,弄得周邊的小子們都有點怕他。所以有好多次從老鄧身旁經過,馬甲我只是站著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敢問什麼。
就這麼過了幾個月,機會終於來了。
那一天,馬甲爹到野外搞測量,遇見山上兩頭牛打架,打著打著,其中一頭牛就被頂到坡底下去了。不久,生產隊長趕來,看看倒在坡下的牛,發現腿摔斷了。那時候當地的老百姓是不吃牛肉的,所以生產隊長吩咐:“把牛殺了,皮剝了,埋掉。”馬甲爹認識這個隊長,立即上前去套近乎,結果商量下來,用兩件棉大衣(灰黑色的勞保服)換了整頭牛肉,這可真是天大的便宜了。
到現在也不清楚那些牛肉到底有多重。馬甲只記得放學回家時看見好多人圍在家門外的公用水龍頭旁邊等著分肉,住在附近的人家基本上都來了。說是分肉,其實也沒什麼標準,就是胡亂地把牛肢解了,大家根據自己家庭人口情況隨便拿走一塊兩塊的,無論多少與好壞,一切憑自覺。結果這樣拿到最後,竟還剩下一大堆,馬甲娘就做主送到老鄧家去了。老鄧很感激,晚上就端了一鍋煮好的牛肉送來,馬甲爹推辭不掉,只好去邀請了幾個同事一起來會餐,朱正常伯伯也帶著一塑膠壺白酒來了。
大人們談論什麼,馬甲不關心。可是,等他們海闊天空聊得差不多的時候,馬甲就希望聽戰鬥故事了。
“鄧伯伯,講個打仗的故事吧。”
“打仗有什麼好講的,打仗不好。”
“哎呀,小孩子愛聽,你就說說嘛。”馬甲娘總是護著馬甲的,看見馬甲失望的樣子,她便幫著求情。於是,片刻之後……
“打仗不好,真的,打仗不好。不管什麼事,再難也難不過打仗,再狠也狠不過打仗”。馬甲記得非常清楚,老鄧的講述是由此前言開始的。
參軍之前,我也不知道打仗是什麼樣,可1953年到朝鮮,還沒上戰場我就知道了。
那時候,還是由朱教員帶著我們(老鄧頭一直都稱朱正常為朱教員),徒步行軍到常德里,一路上美國飛機經常來轟炸,飛機一來我們就隱蔽,有時候敵人飛機飛得很低,機槍能把地上的樹都掃斷。記得那天是白天行軍,當時公路已經被敵人炸壞了,有許多朝鮮老百姓在搶修,我們的隊伍就挨著他們旁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