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4 頁)
方”。俞家的老大是舞陽縣課稅局的頭號賬房,人稱“俞大算盤”,他這個當弟弟的本事比哥哥差了一截,所以被稱為“二算盤”。
“羅小扁擔”則是“羅大扁擔”的兒子、十六保的武管事,官場上叫“丁目”,老百姓喊做“叫花頭兒”,手底下有十來個“小叫花子”(每個甲一個保丁),實際上就是保丁的班頭。
文管事和武管事名義上是保長的屬下,薪谷也只有保長的一半(每季薪谷六十升),但他們卻是“世襲”的職位,權威一點兒也不比保長小——“地方”的手上掌握著歷年的田賦記錄、契約存根,離開他,誰也弄不清各村的家底;“叫花頭兒”和手下的“小叫花”都是師兄師弟的關係,少了他,沒人敢替保長征稅抓差、跑腿辦事——所以,當保長的在別人的面前可以擺擺架子,但在兩位管事面前卻得客客氣氣的。
照常規,遇到保長上任、保長生日、重要的節氣……以及其他什麼找得出來的理由,文武管事都可以到各村去收“禮錢”。辦法是寫幾張紅紙條,擺在盤子裡,然後挨家挨戶地“送喜”。各家各戶見到“喜條”就按人頭“隨喜”,拿幾個錢可以、拿幾升糧食也可以,實在不行就拿花生、桐油、棉花、土布之類的東西,反正不能空著手出來。這些“禮物”除了分給保長和甲長,還要分給文管事、武管事、保丁、木匠(維修學校和廟宇的)、石匠(維護水井和碾子磨盤的)……
王三官知道,“收禮錢”是鄉村“公務人員”獲取生活補貼的重要途徑。可他想了好半天,最後還是說:“這份禮錢……不收了吧。”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俞二算盤皮笑肉不笑的。
羅小扁擔卻沒那麼斯文:“王保長,你當好人沒關係,可咱們兄弟卻不能跟著你餓死!”
王三官也覺得有些尷尬:“今年的災情實在太蠍虎了,再收禮錢恐怕要逼死人的……兩位哥哥,大家活著都不易,鄉里鄉親的,還是以和為貴吧。”
文武管事沒有再爭辯。鄉間的情況他倆比誰都清楚,村子裡磨面的石磨子好長時間都沒有人動過了,各家各戶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別說保長不同意,即便是真的答應徵收禮錢,恐怕也收不到什麼東西。
不過,羅小扁擔還是有些不甘願:“這次的禮錢先欠著,等年景好一點,咱們再補收!”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王三官趕緊遞上一根菸,感覺像是鬆了口氣。
王保長沒有收禮錢,卻有人給他送禮物來。
天擦黑的時候,王三官的姐姐回孃家來了。姐姐比他大著十多歲,早就嫁到了縣城裡,姐夫也是保和鄉人,在縣政府做科長。鬧饑荒的年月,餓死了百姓也餓不著當官的,鄉下人家斷了頓,城裡的縣長、主任和各位局長、科長們卻照樣有白米有白麵,於是,他姐姐就時常帶些吃食回來。
大窪村在縣城西北三十里地,王家姐姐上午得到弟弟“當官”的訊息,傍晚就趕回了家。
在舞陽這地方,出門走親戚都挎著個籃子,裡面裝著禮品。所謂“親不親,籃裡分”,對不同分量的親戚,籃子裡的貨色不一樣,閨女回門看親孃,籃子裡當然裝得是又滿又實在。那時候,最好的禮物就是大饅頭,所以俗話說:“閨女是孃的饅頭籃兒。”能幹的女子回孃家,一年四季都挎著饅頭籃。
姐姐來到家,就有饅頭吃了,可姐姐這次還帶了兩雙洋襪子和一根黑皮帶。王三官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土布襪子、系的是褲腰帶,這回可算是開了洋葷。
對於王三官當保長的事,當姐姐的比弟弟還開心,孃家有人“出息”了,她在婆家也覺得趾高氣揚。整個晚上,姐姐都在說“場面上”的人應該怎麼打扮、怎麼行事,還把姐夫的那一套做官的理論拿出來開導弟弟。
王三官笑嘻嘻地聽她講完,最後才說:“大家選我當保長,是因為我待人和氣。反正別的我也不會,能客客氣氣的替大夥求個太平就是了。”
“阿彌陀佛,但願如此”,老孃對他的這個觀點很是贊同。
第二天,保和鄉第十六保的新任保長王緣道正式上任了。
村公所的一切都沒變,只在大門口貼了副新對聯,上聯是:事事讓三分,海闊天空;下聯是:心田培一點,子種孫收——這就是王保長的“執政方針”。
說來也巧,就在這一天,大窪村迎來了一場大雨,這可是十幾個月來的頭一場透雨。鄉親們欣喜若狂,都說:“託王三官的福,好人當保長,老天爺也開眼了!”
大雨中,王保長拱手作揖、謙虛地點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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