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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巾,坐在水榭之上,勾腕撥絃,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他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弱冠的男孩子,自然是拜倒在了佳人的石榴裙之下,成為了她的入幕之賓。然而,過了一段時日之後,醉裡夢鄉卻是新來了一個嬌嬌怯怯的“官家小姐”,她因為受到祖父的牽連,而被充了妓子,即使有數不盡的錢財,還是無法為其贖身,不知怎麼一回事,他的目光就膠著在了這個如小白花的女子身上,再也移不開,情到濃處時,自然是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只是,當自己與崔家小姐的婚約下來時,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是如此之小,與家族相鬥,就像是一隻蜉蝣,隨時隨地都可死,於是,他便硬生生地剜去了在心頭的惦念,轉頭在面上掛起了笑容,熱熱鬧鬧歡歡喜喜地娶了崔氏流光,和她相敬如賓一路扶持走過來,心中卻是不甘的,甚至在朝堂上做了這麼多“大不敬”的事,也不過是為了證明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運,再也不需要像二十五年前那般,受人擺佈。
眼前的孩子雖然穿著粗衣粗布,神情卻是淡然的,一點都沒有因為他是謝侯而顯得唯唯諾諾,關於這一點,他很欣慰。
“你娘……她還好嗎?”謝侯試探著問了一句,手心卻是一片濡溼。
“她在五年前便去世了。”年輕的男子規規矩矩地長身玉立。
謝侯盯著這個“兒子”,想要在他身上找出一些他們兩個人的曾經,卻發現自己竟然連著她的面貌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一個嬌羞的小人兒,綻放在他單薄的青春裡,為著他二十五年前的人生添了一抹淡粉色。
至於那一彎眉毛是遠山眉還是柳葉眉,卻如如何都回憶不起來了,於是,謝侯便嘆了口氣,吩咐道:“管家,好生照料少爺。”
人精似的管家早已打點好了一切,謝沛傑便頂著謝家二少爺的身份住了下來,請帖也是早早發了出去,名義上卻是謝侯爺過壽,整個五蘊城暗裡卻是早已知曉了謝侯年輕時一夜風流,留下了一個私生子,這些達官貴人的風流韻事早已算不得什麼,多數人連連覺得謝侯有福分,老天待謝氏還是不薄的。
七十二,我不殺伯夷,伯夷卻因我而死
謝時行將自己鎖在小院子裡逗弄著一隻通體黑色的九宮鳥,那隻鳥兒的黑色尾羽裡摻雜著綠色。從喉頭至前頸中卻是帶著紫色,隱隱看去,腹部帶著藍紫銅色,腹中央和尾下覆羽羽端具狹窄白色羽緣,它的爪子上縛著一條細細的金鍊子,九宮鳥的喙不住地開合,吐出的音較為古怪,然而細細聽來,卻是在吟著一首詩:“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塵。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屏。”
迴圈往復,詩尾連著詩頭,一刻都沒有停止。
“阿九,你是不是也在想著綠珠,所以才會這般一刻不消停吟著她作的詩?”謝時行伸出手摸了摸九宮鳥身上的羽毛,順滑如一匹上好的絲綢,阿九伸過喙,輕輕地啄了啄他的手,然後房間裡便出現了“綠珠綠珠綠珠”的聲音。
謝時行在阿九的碗口中撒了一把米粒,思緒卻是飄散到了遠處。
近日以來謝府倒是發生了許多的事,一脈單傳的他忽然之間多了一個“哥哥”出來,真是可喜可賀,爹爹的愁眉苦臉終於能雨過天晴了,然而,孃親卻是日日以淚洗面。謝時行往另一個碗口添了些水:“阿九,時至今日,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其實在爹爹的心中,誰是他的兒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可以為謝氏延續香火。阿九,難道傳宗接代就真的這般重要嗎?”
阿九隻是啄食著碗中的米粒,來不及回答謝時行的疑惑。
對著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連著打探的心思都沒有,東廂已經為了迎接這個謝氏未來的主子都鬧翻了天,可是,在他這一邊,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謝時行還是該吃的吃飯,該玩的時候玩,只是,沒有如以往般胡鬧去醉裡夢鄉。爹爹倒是對著他和顏悅色了起來,什麼苛責的話都不曾再說,想來應該是完全放棄他了吧?
謝時行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他也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謝時行轉身去了書房,走到案几便,拿起擱在硯臺之上的狼毫筆,舔了一筆墨汁,專心在宣紙上畫起來,一筆一畫,極盡心思,不多時,一個女子靈動的背影便流瀉在紙上,軟煙羅衫子拖在地面之上,一柄團扇若隱若現,女子微微轉過頭,只現出了微微上吊的眼尾,然而,就單單是看著那弧度美好的頸子,便覺著是一位絕世佳人。一隻蝴蝶撲著翅膀,半圍著女子打圈,她的腳邊盛開著錦簇的花團。
花須柳眼渾無賴;落絮遊絲亦友情。略微一沉吟,謝時行便提腕在畫卷便寫下著這麼一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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