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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巖在黑暗中睜開眼,輕輕地捂住了胸口。夢裡的悲傷還殘留在空氣裡,然而他的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那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他從來不敢去回憶的細節紛紛越出牢籠,妖魅一般在他的眼前不住地躍動。重巖在這一團亂麻似的畫面中發現了一些他以往不曾注意過的東西,比如宮郅第一次被自己帶回家時在醉意裡情深的表白,被欲\望刺激的近乎崩潰時眼角滑落的淚水……
重巖突如其來的生出了幾分疑心,宮郅一直說他對重巖一見鍾情,可是當時他已經醉了,真的看得清自己是誰?他是把自己當成了誰?還是……當時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帶自己走的人是誰?
這樣的疑心一旦產生,就迅速地在他的意識中紮根。
重巖越想便越是懷疑,他們相遇時宮郅也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又曾在國外獨自生活多年,為什麼一次所謂的失戀就能讓他崩潰至此?以至於試圖輕生?這裡面是不是還有什麼他不知道、也從來不敢去深想的隱情?
或者,他記憶中那個單純如少年的宮郅……根本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形象?重巖不是一個對私生活過分看重的人,對於躺在一張床上的人也不曾投注過過多的注意,他有沒有可能誤會了什麼?或者……真實的宮郅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其實並沒有注意過?
重岩心潮起伏,想的越多心裡反而漸漸生出了一絲懼怕。
“是我想多了嗎?”重巖問自己,“是我自己多疑?鑽了牛角尖?”
“可是這些事細想起來真的……不大正常。”
“很多細節推敲起來都有些不對勁,就好像他要跳樓……他跑來問我有沒有認真過,那時候我並沒有說什麼重話,只推脫說我們認識不久……認識不久、瞭解不透、感情尚有繼續發展的可能……一切皆有轉圜的餘地,並沒有真正走到絕路上去。如果他真的對我那麼上心,按理說應該還會抱有希望……”
“為什麼會想到尋死?”
“這不合理……”
“真的不太合理……”
重巖枯坐了半夜,到底也沒想出什麼頭緒來。那些懷疑終究也只是懷疑,真想去查個水落石出都沒有辦法。
心事重重地混過去一上午,一放學重巖就打了車直奔泰豐。
泰豐二樓的咖啡館主要面對在泰豐大廈工作的白領們,偶爾也有附近的上班族跑來休息或者談事情,但基本沒有學生出入。因此重巖穿著校服一出現在咖啡館的門口,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重巖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他站在那裡環視整間咖啡館,看到角落的玻璃牆邊有人正低頭玩手機。白色襯衫,領口裝飾著一條彩色條紋的絲巾,乾淨、鮮嫩、時髦,像枝頭剛剛成形的青蘋果。
重巖覺得自己從來沒懂過這個人。哪怕他們曾經那麼親密過。
重巖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宮郅抬起頭,雙眼倏地睜大,“是你?”
重巖突然間無心說話,只是拿出手機將那段錄音發到了宮郅的手機上,然後當著他的面刪掉了自己手機裡的備份。
宮郅眼神驚異,“你是什麼意思?”
“你聽聽就知道了。”重巖忽然覺得疲倦,他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他表皮之下是否還是這樣清爽又簡單的質地。
宮郅戴上耳機,皺著眉頭點開了錄音,隨即眉頭便越皺越緊。
重巖看著他細白的手指握著手機,心裡莫名的有些煩躁,“東西給你了。我先走了。”
“等等。”宮郅抬起頭,眼神警覺,“你給我這個有什麼目的?”
“目的?”重巖想了想,最初的目的是想聽他親口說一聲謝謝,但是現在他似乎又不太在意了,“沒什麼目的,你要是覺得我不該給你,你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好了。”
宮郅眨眨眼,神情微微有些無措,“你說你在泰豐實習?”
“掙點兒生活費。”重巖指了指他的手機,“我在頂樓假山後面睡午覺,無意間聽到的。人我都不認識,不過你們是應該認識的。”
宮郅沉默了一下,抬眸望著他,“你想要什麼?錢?”
重巖失笑,“我又不是情報販子。”
宮郅仍不相信,“那你要什麼?”
重巖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他很想追問他一句為什麼還不出國。這孩子就是一個麻煩的源點,有他在自己的周圍亂晃,重巖就難以心安。
“不要什麼,”重巖輕輕嘆了口氣,“想聽你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