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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它們是相同的。
顏喬安輕輕擱下鋼筆,然後慢慢取下水筆的筆帽。塑膠筆桿漸漸被手掌焐熱,那一刻,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然後,成為一個柔和的笑容。
不是犀利冷僻,不帶冷嘲熱諷。溫和,並不諱飾內心。
低下頭去寫作文的秦錦秋也沒有發覺。
頤北高中的月考慣常是持續兩天的。第二天的大早第一門考歷史,背了一晚年表還不能安心,秦錦秋便早早到了學校,打算再念一會兒講義。六點半,校內還空空蕩蕩,晨霧未散,撲上面頰凝成薄薄一層水珠,沁人心骨。間或幾聲鳥鳴打破寂靜,陽光尚被雲靄兜攏著,天色陰暗低沉。
考場設在實驗樓內,空無一人的走廊讓人心裡發毛,總覺得不得踏實。秦錦秋不禁加快了腳步。
一路上的實驗室都門窗緊閉,細想來時候怕也是過早了,秦錦秋開始後悔起自己的缺心眼。
01考場在三樓,拐過樓梯口,忽然聽到前方傳來輕微的物品落地聲。
秦錦秋腳步一頓。
考場的門竟已開了,虛掩著。伸手一推,便大敞。屋內光線晦暗,已有一人在了。
聽到開門聲,那人慌忙撿起地上的什麼東西站起身。一垂首之間,秦錦秋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你……”
二年B班的梁未來。說來,也許算是顏喬安的朋友。可她圓圓臉上討喜的笑容被驚惶神色所取代。見了秦錦秋,她倒抽一口氣,手忙腳亂地往口袋裡藏著什麼。
雪白的地面磚上有一片未來得及拭去的墨漬,彷彿綻開了一朵陰毒而絕豔的花。
秦錦秋收回視線,心中已明白了幾分。
“是你做的?”
前一日考完後,大半人都偷了個懶,沒有帶走文具。看來便不像熱衷複習之流的顏喬安也不例外。那麼此刻梁未來在衣袋中緊緊攥著的,應該就是自己昨天借出的水筆。
梁未來咬了咬唇,不說話。
秦錦秋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她並不清楚梁未來與顏喬安之間的關係,可細細回想,有一個場景總一再重演——顏喬安面無表情地走在前方,梁未來追在一旁絮絮叨叨,顏喬安大多時是不回話的,偶爾才回應幾句,也都十分簡短。但她的臉上,是從沒有不耐之色的。縱然看起來有些怪異,但對顏喬安而言,這應該已是預設了。她們,難道不算朋友嗎?
“為什麼?”
秦錦秋望了她許久,才澀澀地問出這個極沒有新意的問題。
沒有新意,三個字,卻擁有最大的殺傷力。
梁未來別開眼,“與你無關。”
她已恢復了平靜,冷淡的語氣竟有幾分肖似顏喬安。但若細細看去,她藏在衣袋裡的手正微微顫抖著。她極力剋制這種顫抖,但終究無濟於事。
怨恨是存在的,存在感強烈得無法去忽視。可每每做些什麼試圖去消除這種怨恨,心中的另一種情緒便更加重一分——愧疚。是的,愧疚。她幾乎已無法分辨,所怨恨的究竟是顏喬安,還是無能的自己。兩種情緒彼此拉鋸,摻雜融合,複雜得遠非言語所能表達。
秦錦秋沉吟了一會兒,驀地,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她想起了甫進頤北高中時,關於顏喬安的諸多流言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條。
中考中,顏喬安取得了全新臺第二名的成績,而全市頂尖的兩所高中,新臺一中與頤北高中,素來是以爭取到前十名中儘可能多的學生入學為榮的。兩所學校無所不用其極,最後大多是五五分。在此種背景下,兩所學校招生辦的老師自然對顏喬安分別展開了全方位不遺餘力的圍追堵截。最終顏喬安開出了條件——若哪所學校在錄取她的同時錄取另一名考分差分數線2分的學生,她便選擇哪所學校。再三權衡後,頤北高中答應了這個條件。
“那個人……是你?”
秦錦秋問得沒頭沒腦,但顯然,梁未來聽明白了。
她沒有給出任何應答,只是默默地掏出口袋裡的水筆,然後,又掏出另一支新的,接著沉默地離開了顏喬安的座位。擦肩而過的瞬間,她低聲說:“就因為是朋友。”
就因為是朋友,所以我會嫉妒你。你懂得各種我不會的事,讓我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卑微的姿態。我自始至終站在你的身後,在你身後很遠很遠的地方,而非在你身邊。
梁未來並不在這個考場。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邊,滿是重又被寂靜填充。漸漸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