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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捏著個小石頭,腦中一時空空,話題怎麼轉到這上頭的她完全摸不出名堂,他們方才不是還在談一樁正經事嗎?她遲鈍了片刻,全身的血一時都衝上了頭,咬牙道:“他們不是說你是最無慾無求的仙?”
這個問題息澤又思忖了一瞬,道:“我中毒了,蛟血中帶的毒。
鳳九瞧著他的臉,這張臉此時俊美蒼白,表情挺誠懇,鳳九覺得,這個說法頗有幾分可信。息澤近日不知為何的確對她有些好感,但遙想當日她中了橘諾的相思引,百般引誘他,此君尚能坐懷不亂,沒有當場將她辦了,他雖有些令人看不透,但應是個正人君子。
她暗自覺得,他適才的確是逼不得已,她雖然被佔了便宜,但他心中必然更不好受,頓時冷憫,道:“我在姑姑的話本子裡看過,的確是有人經常中這樣的毒,有些比你的還要嚴重些。若適才只為解毒,我也並非什麼沒有懸壺濟世的大胸懷的仙,這個再不必提了,你也不必愧疚,就此揭過吧。”
息澤贊同地道:“好,我儘量不愧疚。”側身向她道,“唱首歌謠來聽聽。”
鳳九疑惑,“為什麼?”
息澤道:“太疼了,睡不著。”
雖然他全是一派胡說,但鳳九卻深信不疑,且這個疼字頃刻戳進了她的心窩。
要強的人偶爾示弱就更為可憐,她愈加地憐憫,注意到息澤仍握著自己的手,也沒有覺得在佔她的便宜,反而意料他確然疼得厲害,此舉是為自己尋個支撐。
憐弱的心一旦生出來,便有些不可收拾,覺察息澤這麼握著自己的手不便當,她乾脆棄了小蒲團坐在他的臥榻旁。曉得息澤此時精神不好,歌謠裡頭她也只挑揀了一些輕柔的童謠唱。
有些許回聲,像層迷霧浮在山洞中,息澤的頭靠在她腿上,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前,微微閉著眼,模樣很安靜。
她料想著他是不是已經睡著,停了歌聲,卻聽他低聲道:“我小時候也聽人唱過一些童謠,和你唱的不同。”
鳳九道:“你又不會唱。”
息澤仍然閉著眼睛,“誰說不會。”他低聲哼起來,“十五夜,月亮光,月光照在青山上,山下一排短籬牆,姑娘撒下青豆角,青藤纏在籬笆上,青藤開出青花來,摘朵青花做蜜糖。”
鳳九印象中,年幼的時候,連她老爹都沒有唱過童謠哄過自己。在她三萬多年的見識裡頭,一向以為童謠兩個字同男人是沾不上邊的。但息澤此時唱出來,讓她有一種童謠本就該是男人們唱的錯覺。他聲音原本就好聽,此時以這種聲音低緩地唱出來,如同上古時祝天的禱歌。她以前聽姥姥唱過一次這個歌謠,但不是這種味道。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輕聲道:“我聽過,最後一句不是那麼唱的,是做嫁妝。青藤開出青花來,摘朵青花做嫁妝。你自己改成那樣的對不對,你小時候很喜歡吃糖嗎?”
洞中一時靜謐,火堆亦行將燃滅,她靠著安禪樹,息澤的聲音比她的還要低,“如果吃過的話,應該會喜歡。我沒有父母,小時候沒人做糖給我吃。看別人吃的時候,可能有點羨慕。”她睡意朦朧,但他的話入她耳中卻讓她有些難過,情不自禁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像是今夜,她才更多地知道息澤。
“你以後會做給我吃嗎?”她聽到他這樣問,就輕輕地點了點頭。睏意重重中,覺得他可能閉著眼睛看不見,又撫了撫他的手指,像哄小孩子,“好啊,我做給你吃,我最會做蜜糖了。”
漸微的火光中,洞壁的藤蘿幽光漸滅,潭中的八葉蓮也合上了花心。
紫衣的神君睜開眼睛,瞧見少女沉入夢鄉的面容。黑如鴉羽的墨髮披散著,垂到地上,像一匹黑綢子,未曾挽髻,顯得一張臉秀氣又稚氣,額間硃紅的鳳羽花卻似展開的鳳翎,將雪白的臉龐點綴得豔麗。這才是真正的鳳九,他選中的帝后。
不過,她給自己施的這個修正術,實在是施得亂七八糟。這種程度的修正術,唬得過的大約也只有茶茶之流法力低微的小地仙。
他的手撫了撫她的額間花,將她身上的修正術補了一補。她呢喃了一兩句什麼,卻並未醒過來。九尾白狐同赤狐混血本就不易,生出她來更是天上地下唯一一頭九條尾巴的紅狐狸,長得這樣漂亮也算有跡可循。他覺得自己倒是很有眼光。
但有樁事卻有些離奇。
他確信,當初是他親手將小白的魂魄放入了橘諾的腹中,結果她卻跑到了阿蘭若身上。此前雖歸咎於許是因這個世界創世的紕漏,但今日,她的魂魄又自行回到了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