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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上來說,如果蝴蝶效應能運用數學模式來表述的話,我們就能找到應對各種氣候變化的方案,甚至是金融海嘯。”他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現實中這根本做不到。”
“為什麼?”
“高階計算機也只能處理小數點以後九位數的計算,如果九位數以後的數無限放大,錯誤就無限放大。”
“各種錯誤累積,原來沒有負負得正這種事情啊。”
“對,並沒有。”
“真是殘酷人生。”
到餐廳他為我點了瓶啤酒,Astra,標誌是錨與心。
“感情順利?”我問。
他笑:“真愛就和鬼一樣,從來只聽說別人遇到。”
“生意可好?”他問我。
“還行。”我答。此次在洛杉磯美容醫學論壇上,我做了主題為“針灸對注射微整形之借鑑作用”的報告,反應熱烈。如今我擁有自己的診所,生意過得去,允許我擁有些許骨氣,不必為高昂費用而盲從客人的要求。這行缺的不是技術,而是品味。當我修復病人的面部神經時,有時會想起L曾說過的:恢復殘損的硬碟,像拆一隻繭,而彼時的M又在哪裡修復誰的心?
當年寄居帝國大學學生宿舍的三個人,一個為世界尋找最終解答,一個醫治心,我最沒用,是個解析皮相的整形醫生。“只塑造自己心目中完美女性的皮格馬利翁”——曾有采訪過我的時尚雜誌這樣形容我。我對此不置可否,因為我並沒有愛上過自己的病人——那些我用刀剪塑造出來的作品。
L吃著薯條說:“我的研究專案進展順利,我們在研發具有情緒關懷能力的機器人。程式的工作原理是建立模糊資料庫,根據你的情緒調整反饋,給予情緒撫慰和心理疏導。完成後將用於抑鬱症和自閉症的輔助治療。”
我在名古屋豐田汽車博物館看過機器人跳舞,說實話,那場面並不讓我特別舒服。我真害怕那幾個機器人真的對我露出人類的表情。
“那世界模型怎麼辦?”
“把這個世界交給別人去照顧吧,其實我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並沒有我們自以為的那麼密切。”L在薯條上蘸滿番茄醬,“但這些情緒撫慰機器人是不同的,它們可以為你提供真實確切的陪伴。”
我在酒吧昏暗的光線裡打量他熨燙過的襯衫,薄薄的金錶,不知道他這些年究竟花了多少力氣努力與這個世界發生關聯。
“你有M的訊息嗎?”我問。
他點開連結後將手機遞給我,那是一篇某醫學獎項的受獎辭,世界知名的敘利亞籍心外科醫生穆沙罕回顧了自己的執業生涯,並謙遜地感謝了自己的同事。在談及自己從事醫學的緣起時,他提及自己少年時代瞞著家長陪伴鄰家小姑娘前往戈蘭高地尋找美國醫學專家的往事。但是他們還未抵達高地就遭遇了突發的空襲,那個名叫妮米佳的小姑娘就在他身邊停止了心跳。
演講最後是穆沙罕的生平簡介,他在倫敦的短暫停留也被提及,而他名字後面的括號裡寫著(1971…2012)。我愕然地抬頭看向L:“發生了什麼?”
“他以敘利亞醫生的身份為一名以色列女童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手術的成功甚至在西方世界引起轟動,我在洛杉磯當地報紙都讀到相關報道。手術後一個月,他在位於戈蘭高地的國際人道主義醫院遭遇極端組織襲擊。當場失救。”
我飲盡杯中啤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要下雨了,天氣預報說今天的降水機率是85%。”L的話音還未落下,雨滴已啪啪地砸在車窗上,他的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大概是因為這錯綜複雜的機率組成的世界裡這個小小的確定。
從酒店建在懸崖上的停車場可以看見婚禮的煙花開在細雨濛濛的半空。L搖下車窗,拿出手機來拍了一張。風太大了,雨飄進車內,他隨即關了車窗,伏在方向盤上側過頭去看煙花,明滅的光灑在他臉上,此刻看,他的面容還是添了風霜的。聽到他說:“這麼好的日子不常有,所以,要好好記得。”
煙花穿越風雨抵達半空,倔強地炸開。昏暗的海面瞬間被點亮又隱沒。而年少時代的遺憾並未熄滅,只是轉而投向更深更沉默的內在。
就像那個希臘神話中的塞普勒斯國王,我們在心中描畫著愛人的模樣,以幻想建造沙城。我們愛的人們卻總在一步遠的前方,若即若離之間刻畫我們的命運。所以我至今孑然一身,因為我還在尋找錯誤百出的皮相下那個完美的靈魂。所以L放棄世界模型研究情感機器人,只為實現永不背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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