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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根兒不關心什麼亞美尼亞人。儘管那些人被迫害得走投無路,受盡煎熬,又凍又餓,成為暴政與專制的犧牲品(她曾聽見理查德翻來覆去地這樣說),她卻無動於衷,不會對阿爾巴尼亞人(或是亞美尼亞人吧?)有一點兒同情;她只喜歡她的玫瑰,(這對亞美尼亞人有些幫助吧?)只有這種花才使她能忍受別人摘下來供養。不過此時理查德大概已到了下議院,正在他的委員會里開會,他已解決了她所有的困難。哎,不,不對。他還沒懂得為什麼她不願請埃利·亨德森吶。要是他想請那女人,她自然會照辦的。此刻,既然他已把枕頭拿來了,她就躺一會吧……可是——可是——為什麼她一下子莫名其妙地覺得挺難受,好悶哪?恰如什麼人丟了一粒珍珠或一塊鑽石,落到野草叢裡,因而小心翼翼地撥開高高的草莖,撥到東又撥到西,這兒尋尋,那兒覓覓,老是找不到;最後,總算在一些草根那裡發現了;就這樣,她心潮起伏,思前想後,感到苦悶並非由於薩利·賽頓說過:理查德肯定進不了內閣,因為他的腦子是第二流的(她想起薩利說過這句話);不,對於這一點,她毫不介意;苦悶的緣故同伊麗莎白與基爾曼也無關,她倆的行徑是明擺著的嘛。這種感覺,很不愜意的感覺,興許在當天早些時候就有了:敢情是彼得說的什麼話引起的,加上自己在臥室內脫帽子時心中的抑鬱,再加上理查德講了令人煩悶的話,不過他究竟說了些什麼?他獻給她那些鮮花,還有,提到她的宴會。可不是!她的宴會!他們兩人都很不公平地批評她,極不公正地嘲笑她,為了她的那些宴會。正是這個!正是這緣故!
唔,她將怎樣為自己辯護呢?弄清了苦悶的原因,她便覺得異常舒坦了。他們倆認為,至少彼得認為,她愛突出自己,喜歡有一批名流圍著她轉,都是些響噹噹的名字;總之,她實在是個勢利鬼。嗯,彼得可能這樣想的。至於理查德嘛,僅僅以為她有些傻,因為她愛熱鬧,而那種興奮對她的心臟是不利的。他認為,這是孩子氣。可是,兩人都想錯了。她愛過簡樸的生活唄。
“我的行動就是為了這一目標,”她對生活宣稱。
由於她躺在沙發上,幽居室內,與世隔絕,故而在清靜中感到,這十分明顯的道理變得有血有肉一般;當下,街上傳來一陣陣聲浪,戶外陽光燦爛,灼熱的微風輕輕吹來,拂動了窗簾。嗯,假如彼得跟她說:“不錯,不錯,但是你那些宴會——你的宴會有什麼意思呢?”她只能回答(而且預料沒有人會理解):那是一種奉獻。聽上去模糊得很。然而,彼得算得上什麼,他有資格領會生活是一帆風順的嗎?——彼得老是陷入情網,老是找錯物件,他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我也可以質問他:你的愛情算什麼?她知道他會這樣回答: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一個女人會理解的。好得很,但是,哪個男子能瞭解她的意思——關於生活的意義呢?她不能想象,彼得或理查德會無緣無故費心去開宴會的。
再深一層想,在人們的風言風語之外,(那些評頭論足的話多淺薄、多瑣碎呀!)挖到自己內心,對她來說,所謂生活究竟有什麼意義呢?哎,想起來真怪。就好比某人在南肯辛頓(76),某人在倍士沃特(77),另一個人在梅弗爾(78);她每時每刻感到他們各自孤獨地生活,不由得憐憫他們,覺得這是無謂地消磨生命,因此心裡想,要是能把他們聚攏來,那多好呵!她便這樣做了。所以,設宴是一種奉獻:聯合,創造嘛。然而,奉獻給誰呢?
或許是為了奉獻而奉獻吧。不管怎樣,這是她的天賦。此外,她沒有一丁點兒才能,不會思考,不會寫作,甚至彈鋼琴也不行。她分不清亞美尼亞人與土耳其人,卻好大喜功,貪圖安逸,一心討人喜歡,胡言亂語一大通;至今都不知道赤道是什麼東西,倘若有人問她,那可僵啦。
無論如何,必須一天又一天地過下去: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週末;總得在早晨醒來;眺望天空,在公園裡漫步;同休·惠特佈雷德相遇,爾後理查德忽然回家來,捧著那些玫瑰花;這就夠了。之後呢,死亡,多麼不可思議呵!——一切都會了結,而世界上沒有人會懂得,她多愛這一切呀,每時每刻,多麼……
門開啟了。伊麗莎白悄悄地踅進來,她知道母親在憩息。這姑娘靜靜地佇立著。她母親在尋思:也許一百年前,有個蒙古人翻了船,漂流到諾福克海岸上(有如希爾伯裡太太所說的),後來跟達洛衛家的幾位女士交配了吧?因為一般說來,達洛衛家的人大都是藍眼睛、淺色頭髮;伊麗莎白卻相反,頭髮烏黑,蒼白的臉上一雙中國式的眼睛;東方人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