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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輕輕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回是撿回一條命了。
皇帝冷哼了一聲,終於壓下了怒火,吩咐了一句:“把海瑞的摺子送去裕王府給裕王好好瞧瞧。”他語聲極淡,“告訴他,朕只剩下他一個兒子,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怒火下去,之前的疑心也都去了,只是皇帝依舊忍不住想要敲打敲打自己的兒子。
李芳匍匐著去撿起那本摺子,這才道:“是,奴才遵旨。”
待得李芳出去了,外頭徐階求見,黃錦得了皇帝的旨意便去把這位首輔大人請進來。
皇帝心知徐階這時候來這裡必是為著海瑞的事情,生怕自己現下撐不住,連忙就著水吃了幾顆提神的丹藥,稍稍養了養精神。待得徐階行過禮,皇帝直截了當的問他:“你說,海瑞的事情該如何處置?”
徐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帝的神色,這才輕聲道:“三司會審已經定了,絞刑——誹謗君父,自然是死罪。”
皇帝默不作聲,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徐階:“那你,是怎麼想的?”
“臣覺得,若是叫海瑞這般輕易的死了,那就是便宜他了。”徐階輕聲道。
這話果是得了皇帝的應和,他咬牙切齒的道:“確是如此!此人如此辱罵君父,一死都不足以償其罪。”皇帝越說越覺得生氣,胸脯氣得起伏,“他說朕‘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彭祖能活八百年,朕為天子為何不行?他一介凡夫俗子又知道什麼,竟然還敢妄加揣測……他說朕‘不見二王,薄於父子’,可這也是因為二龍不相見,為了幾個皇子的安危啊……他說朕‘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薄於君臣’,那也都是那些逆臣自找的,不懲治如何警惕後人……他說朕‘樂西苑而不返宮,薄於夫婦’,此帝王私事,與他一個外臣何干……”
皇帝說得氣喘吁吁卻又不斷,這些反駁的話顯然已經在他腦海裡徘徊許久,只等著和人爭辯一番,顯出他的英明來。
徐階跟著皇帝的話點點頭,接著便道:“依臣所查,此人上折之前就買好了棺材,分明就是沽名釣譽,想著誹謗君上,一死聞名天下啊。用心何其可惡啊!”
皇帝聽了這話,只覺得頭一昏,怒火又竄了上來,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來:“好個無君無父的畜生,朕險些都上了他的當。”若是以往,皇帝必不會如此輕易就被徐階的話所說服,可他如今怒氣衝頭,腦子也不如以往好使。再者,在他心裡,他情願海瑞是個沽名釣譽的畜生也不願相信這會是個以死諫君的忠臣。
這句話,徐階不敢應,只是低頭站著。
皇帝這氣始終下不去,只覺得頭越來越昏,好半天才接著擠出一句話來:“這麼說,朕還殺不得他了?”此話一出,皇帝只覺得坐也不坐不穩,只能靠在引枕上粗喘氣。
徐階的頭更低了,可他的聲音還是十分溫和:“陛下,您若是殺了他,不僅隨了他的意思,叫他靠著‘辱罵君父’而揚名;更是叫後世之人多有揣測,有損陛下聖明。”
皇帝聽了幾句,知道徐階這話確也不假,可他實在氣不過,依舊一副非殺不可的模樣:“若不殺他,朕氣不過!”
徐階只得掀了袍角跪下來:“陛下一貫寬宏,何必和海瑞這等無知小臣、奸佞小人計較?您不殺他,天下都會知道您的聖德,明白海瑞的無知和愚蠢,高下之別一如天地。”
皇帝依舊沉默以對,怒火燒著他的全身,只有不斷起伏的胸口顯是出他還在聽。
徐階只得接著道:“陛下,您胸襟寬闊遠勝堯舜,聖度寬廣有如天地,何所不容?”他深吸了口氣,再接再厲的道,“以臣和內閣諸臣之愚見,三司定海瑞死罪,乃是出於法理,陛下不妨於情理上寬恕一二,饒他一命,叫他終身呆在不見天日的詔獄裡,為自己所為而悔愧,明白陛下的聖德,也叫天下人、後世人知道陛下您的英明。把壞事變成好事。”
皇帝忍耐許久,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朕準了!”這心不甘情不願的話說出口的這一刻,他只覺得頭一熱,昏熱得不行,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徐階稍稍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聽見皇帝的話語,抬頭一看卻見皇帝歪著頭竟是昏倒了。
黃錦察覺到了皇帝的異樣,回頭一看就嚇傻了。
徐階也嚇了一跳,半跪半爬著上去,臉色全白了——他救海瑞是李清漪的交代也是為了自己在士林裡的名聲,可真要是把皇帝給氣死了,那他這個首輔還做不做?就算是裕王也救不了他了。徐階連忙提醒了一下黃錦來:“黃公公,快,快去請太醫來。”
黃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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