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2/4 頁)
起了臺上戲班的三角小旗,也吹動了拋灑滿地的瓜殼紙屑。
80年代的九鎮沒有路燈,一入夜,整個九鎮就陷入了重重的黑暗之中。所以,原本一路走來的我,已經適應了黑暗與安靜,突然進入到了被爐火、燈泡照射得亮如白晝的茶館中,置身於喧鬧的氛圍裡。那一刻,我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
幾秒鐘過後,我的視覺開始恢復,我看到了一個奇妙的現象。
在茶館聽戲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人越老越怕死,就像錢越多越捨不得花一樣。我的表情與眼神,讓那些早就在卑微生活中學會了察言觀色的中老年看客們,立刻明白了來者不善,莫要惹禍上身。他們紛紛移開與我對視的目光。在這樣的搜尋中,正對著光的我還是沒有看到闖波兒,直到我望向茶館正中央。
起初,我的目光也只是一掃而過,剎那間我發現了一點不對頭的地方。離我七八米遠處,在茶館最中間偏北的位置上,有一個人沒有躲避我的目光。不但沒有躲,在目光交錯的一刻,最初的驚訝過去後,那個人還扔掉手上的一瓣橘子,拍打著雙手,緩緩站了起來。在這個人站起身的同時,旁邊一桌七八個人也紛紛操起板凳、火鉗之類的傢伙,站起身來。我眼睛再不好,畢竟也還沒瞎。這樣大的動靜,不可能沒發現。
於是,剛一掃而過的目光立刻又看了回去,然後,我在一雙熟悉無比的眼睛裡面看到了殘忍、鄙視、興奮的光芒。沒有任何想法,腦中一片空白,我只是下意識地大吼了一聲:“闖波兒?”
“就是你嗲嗲(方言,爺爺)我!”
戲曲唱腔戛然而止,小方臺上唱戲的瞎子們都萬分敏銳地感到了異常,手中還拿著琵琶,脖子卻伸得老長,黑洞洞的雙眼無神而驚慌地看向了臺下。
心臟狂跳的聲音蓋過了一切,腦海裡只剩“撲通、撲通”的響聲。我好像已經不會再思考,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一直放在背後的右手伸了出來。然後,千百種聲音於同一時間猛然爆發在耳邊:
“出人命噠!”
“殺人噠!”
“拐噠(方言,慘了,完了,出事了)!”
“跑啊!”
桌翻椅倒,人們如同海水退潮般向周邊湧了開去,在我和闖波兒一夥之間,留下了一片大大的空隙。
“捅你娘!”猛一抬手,我狂吼著飛快跑向了對面依舊巋然不動的幾人……
那一刻,我也聽到了前一天在區政府黑板報前聽過的同樣一句喊聲:“搞死他!”
四散逃竄的人們如同散焦的光影,在我眼中漸漸模糊、消失。向前飛奔的同時,我再也看不到周圍的任何東西,只看見對面那幾個拔腿飛奔、迎面而來的流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剃著青皮頭的年輕人,厚厚的嘴唇,清晰可見的青春痘。如果不是雙眼中射出的那股兇狠殺氣,他一如平日街頭那些過往路人般平凡普通。
事後,在無數個深夜,我都會想起這個人的面孔。我見過很多很多的人,我不曉得為什麼偏偏只有這張臉會如此地清晰,就那樣毫無道理地印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常想,他應該也和我一樣有著正常的生活,他應該也和我一樣有著簡單的愛恨,他應該也會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打流。只是,那一刻的我和他,都沒有機會去想。
仇恨、義氣、兄弟、大哥、面子、尊嚴、荷爾蒙……所有的一切編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大網,網住了我,也網住了他,容不得我們逃,容不得我們想。留在我們腦中的只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年輕人跑到了我的面前,一把用來撥弄炭火的鐵製火鉗隨著他右手高高舉起,由小變大,迅猛無比地對著我的面門砸來……
“噗!”火鉗砸在了我同一時間舉起格擋的左手上臂,一聲硬物相擊,卻被厚重衣物所包裹住的沉悶聲響傳來。綁在手臂上的那根鋼條承受了這一擊的大部分力道,但是我的左手臂依然清晰地體會到了那根鋼條上面凸起的鐵鏽扎入面板的刺痛感覺。
那個年輕人顯然對火鉗砸下之後傳來的奇怪觸覺有一種莫大的意外,他居然些微遲疑了一下,抬頭看向了我。
他看到的應該只是一個長著烏黑頭髮的天靈蓋。因為,我一直保持著格擋姿勢的左手突然前伸,摟住那人的肩頭,拉往自己身邊。在同一時間,我低下腦袋,腰部後傾,右手手肘順勢向後揚起,沒有絲毫停頓地往前飛快送出……
釺子帶著一股寒風狠狠地插入了面前年輕人的小腹之中。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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