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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的兵士因為不斷拉長的戰事而面帶倦色,比起他們,荊州城樓上的衛兵們神色也不遑多讓,雙方都已經到了該休慼整頓的時候,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更是叫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嚴冬,無論是人還是牲畜,存活率比起其他季節都要低。
“看誰耗得起誰,老子就不信了,荊州城中還有餘糧養得起這群兵。”
“城中的百姓恐怕要遭大罪了。”
“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現在雖然糧草充足,但也經不起這麼耗,畢竟長途運輸,中間還是需要些時日的。”
……
謝謙之負手而立,並未參與他們的討論,心中卻有自己的考量,當初靖安傳出來的那張軍機圖可猜測的東西太多了,他佯輸了幾次後,朱謙的訊息終於傳到了軍中。
“還顧忌些什麼,說是公主在他們手裡,可指不定現在是死是活!為了這種不確定的訊息延誤軍機,拿人命在這裡耗嗎?”
武將心直口快,他們可不懂那些彎彎道道,朱家人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而謝謙之也是眉頭輕皺的轉過身來。
“蜀中天府之國,屯糧重地,衛陌當然有恃無恐。”
一語落,眾人皆默,而後面面相覷,甚至都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方才開口的那個武將試探道:“謝大人的意思是南軍也叛了?”
朱茂將奏報遞過來,謝謙之自拿給他們傳看,只一會兒功夫,便沒人再有異議。
“靖安公主已命朱謙調虎賁軍前去平叛,如今公主身陷囹圄,你們卻要棄之不顧,這便是為人臣子的本份嗎?”
眾人皆有些訕訕,本以為只牽扯到一個衛家,一個廢太子,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卻沒想到如今連南軍也牽扯進來了。再回想起這數月來帝都風雲變色,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恐怕新君是沒打算善了此事了。
雪一連下了數日,到除夕總算有了停的預兆。
“好了。”靖安換了桃符,提著裙裾小心的從木梯上下來,方站定,便聽見衛顏喚她的聲音,招呼了吳婆子一聲,她就往屋裡去了。
衛顏穿著新裁的衣裳,素白中衣,硃色直裾繡著白虎圖騰,是靖安半個多月前就開始縫製的。新衣一上身,倒襯得他氣色好了幾分,這才像她記憶中的模樣,靖安微不可查的低嘆一聲,上前調整了下革帶的位置,才量了沒多久的尺寸,不想竟又瘦了。
少年垂首,任她擺弄,瀲灩的眼眸中滿滿的都只容得下一個人的身影。
靖安踮起腳,玄色大裘裹住少年修挺的身姿,衛顏半傾下身軀,方便她動作,手指如蝴蝶般靈巧的打了個結,靖安一抬頭不期然對上那雙情深的眼,呼吸可聞,剎那時不知是誰先亂了氣息。
靖安先避開了他的目光:“嗯,我去看看湯……”
衛顏卻陡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懷裡一帶,雙手一再的在她腰間交疊。
“阿顏?”她手虛攏著,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阿羲,新年新氣象。”他卻搶先鬆開手,彷彿那一閃而過的絕望與恐懼都只是錯覺。
靖安笑著點點頭,應道:“好。”
下午,靖安一邊包著餃子一邊陪著他說話,見衛顏有些無趣的樣子,便手把手的教起他包餃子來,結果餃子沒包幾個,面米分倒是險些弄了一身。靖安難得的巧笑嫣然,阿顏也就由著她胡鬧了,手底下包出的餃子越發的奇形怪狀起來,到最後還是靖安包攬了大半。
晚上吃著熱騰騰的餃子守歲,竟也沒覺得有多簡陋了。
“我記得去年此時,我們是在安寧宮裡陪父皇守歲。”靖安烤著火,目光沉黯。
她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衛顏卻是有些悔了,早知今日,是不是當初就不應該奢求那麼多,也許還能多伴她些時日,也許就不會將她陷入這般危險的境地,或者即便落到這樣的境地,他也至少能給她一些安慰。而今任何一句安慰的話由他說出口,都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
“我還記得你十五送我的那盞走馬燈,我多想再回到原來那樣的日子,母后陪著父皇,我陪著你,一家人……”
“阿顏,被再恨了。”
這晚靖安斷斷續續的說了許多才睡下。
衛顏這夜卻伏在她床前,幾乎未闔眼,疼痛讓他冷汗涔涔,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的目光卻捨不得從靖安身上移開分毫。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在永久的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想再多看看光的模樣。
子時,天空中零落的炸開幾朵煙花,矯飾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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