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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量十足的髮簪被一根根取下,盤起的高髻散落在身後。
“阿羲啊,不沉嗎?”那些髮簪沉甸甸的壓在手心裡,朱皇后伸手抹去靖安臉上的妝,嚴妝下,她面容蒼白,眼角依稀有淚光。
石桌,玉盞,酒中浮著花瓣。
一杯杯醇釀入口,後勁綿柔無窮。對飲的兩人中,謝弘俊朗灑脫,酒醉微醺,謝謙之青衣卓然,酒入愁腸。
“你當真要遵從父親的意思尚公主?”似是不經意般,謝謙之望向對面的少年。
謝弘卻只是痞痞的點點頭,笑道:“嗯。”
他微微皺眉,輕呡了口酒,才又問道:“為何?以目前的處境,完全不需要勉強你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來為光耀門楣。”
謝弘丟開酒壺,似是不解一般看了謝謙之好一會兒,才撇撇嘴:“二哥就這麼不喜歡靖安嗎?唉……這以後可要怎麼相處才好呢,怎麼說也是你弟弟我的救命恩人啊。”
謝謙之不語,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謝弘這才直起腰,訕訕的收回臉上的笑容。
“二哥,我覺得吧,人的心真的很奇怪啊!”謝弘難得正經的感嘆道,見謝謙之回頭認真聽他說話,就更起勁了。
“我原本只是覺得她幫了我,不想她被別人錯待。可是爹一直說要我尚公主,久了,就真的會覺得那個人屬於自己一樣,一直說要盡力護著她,就覺得保護她慢慢成了習慣了。嗯……還有啊,嗯咳,那個啊……”謝弘像是想起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清清喉嚨,還沒說出口就自己傻笑個不停。
“呃……還有就是一直說喜歡喜歡啊,久了好像就真的漸漸喜歡上了,越來越喜歡了。”
“是嗎。”謝謙之聲音有些生澀,唇抿作一線,嘴角微微下垂。像一把鈍刀在心上反覆來回,疼痛酸澀的不是滋味。
“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呢?”
大概是沒想到謝謙之會提這樣的問題,謝弘皺著眉想了很久,是啊,究竟是喜歡她什麼呢,實在想不出來了,就隨手把酒壺一擱,說道:“唉,管他呢,反正現在我是喜歡她的不就好了。”
像是解決了樁麻煩事一樣,謝弘拿起酒壺格外輕鬆的和謝謙之碰杯,濺出的酒液打溼了那人青色的衣袖。
“還有,二哥,你也是時候給我找個嫂子了吧,原來那個也該忘了,我聽娘說這幾天上門探口風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其中不乏名門貴女啊。”謝弘滿眼笑意的打趣道。
呵呵,謝謙之唇邊輕溢位幾聲笑,薄唇沾染上水光,月色下更顯涼薄。以往,可沒有哪家嫡出的貴女願意與一個殘廢的庶子結親的……
“快了。”謝謙之不疾不徐的應了句。
“噗!”謝弘一口酒嗆了出來,猛地回頭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當真!二哥心裡當真有人啦?是哪家的女子能被你看上,是蘇御史家素有才名的長女?唉,二哥你已經夠悶了,還要再娶一個更悶的啊?要不然是溫柔賢淑的徐家姑娘?”
謝謙之眼底似是風雨欲來,深淺難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沿江而布的十里杏林,花開錦繡,一團團如朝霞夕輝,縱是人間絕妙的丹青手,也難繪就這燦若雲霞,鋪陳似錦的杏花天,更枉提那才子風流,帝王威儀。
滿座俱是青年才俊,雖勝同齡之人,可言談舉止還是掩不住的少年意氣,暢飲開懷,正是春風得意。
王儉看著坐在身側的得意門生,臉上的笑紋越發的深了。蟾宮折桂,金榜頭名,卻能穩重自持,沉靜自若,選試之後只怕不可小覷啊,難怪人說近來謝家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只可惜……那雙腿啊,不然今日帝王心中的東床快婿還不一定是誰呢。
謝謙之輕瞥簾幕後隱約可見的身影,當年她便也是在那裡,被宣佈成為他的妻,眉眼盈盈俱是情意。她今日一件鵝黃襖上繡著皎皎梨花,粉紫色的刺繡馬面裙,梳著少女髻,墜著冰絲流蘇的絹花簪在發上,額間花鈿輕點,竟透出些嫻靜的味道。他那時望著謝弘看呆的樣子,只一眼,便險些摔了酒杯。
應付完敬酒的人,謝謙之突兀的開口道:“老師,學生想求娶靖安公主。”
“哦,什麼?”饒是王儉那樣鎮定古板的人,也是臉色微變,看了看那邊正喝得暢快淋漓的謝弘,心想著莫不是這孩子鑽了牛角尖,賭那一口氣。
“謙之啊,你父親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何況婚姻大事,怎可草率決之。”
謝謙之唇角微翹卻滿是苦澀,他真心了卻無人肯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