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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卻是等不了的,唯恐是老天爺又跟自己開了個玩笑,夜夜都不敢入眠。她急迫需要有一個人來證明,證明一切都不是她的夢境。阿顏還沒回來,找謝謙之?不,她還不敢,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人。即便是面前的王婉,她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迫使自己坐在這裡聽下去。
沒錯了,王婉還只是王家的庶女,還不是阿顏的側妃,阿顏他還活著,阿顏他……還沒有被她害死。
銅鏡裡,靖安哭得滿臉是淚卻咬緊了下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手指緊繃血染紅了紗布,背脊在不斷顫抖著卻彎成極為倔強的弧度。這一次,她會保護好阿顏,她絕不會再讓王婉嫁給她的弟弟。
日漸西垂,琵琶聲還在響著,曲調卻越來越低,女孩子的手腳都被壓得發麻,另一隻手也只能勉力抬著,臉色發白,出了一頭虛汗。靖安不曾開口也無人敢叫停,皇后中的姑姑已等了許久,只得遣人先回安寧宮回話了。
“表嫂,靖安……這是怎麼了。”王夫人見宮人們都退了下去,才小聲問道。原以為王婉是個有福氣的,這會兒看也不盡然了,瞧這架勢定然是得罪了她這表侄女無疑了,只是靖安雖是胡鬧慣了的,但從未與人這般為難過。
“教表妹為難了,靖安啊,近來心思重了些,前些天又讓夢魘了,難免胡鬧了些,表妹多擔待”皇后雖如此說著,眉間卻愁雲不散,她從未看見自己的女兒那樣哭過,一聲聲直把她這當孃的心都要哭碎了。
王夫人亦是笑笑“想來是靖安聽得入神,忘了時辰也情有可原。”
“停”聽得這一句,王婉陡然鬆懈,手中的琵琶都險些掉了下來“果然彈得一手好琵琶,聽得我都入了迷。時辰不早了,梅香,送王姑娘回去,對了,替我向表姑媽問個好,下次表姐她們來了,我們再好好聚聚。”
王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當眾扇了一巴掌一樣,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又不得不強撐著身子行了跪拜禮。風捲起簾幕,她只看見繡著金色鳳鳥紋的一角裙裾,而她只能匍匐其下。
第三章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靖安看著昏黃的陽光從冰冷的地磚上漸漸上移,上移,漫過雕花的案几,漫過半開半合裝胭脂的白瓷美人盒,漫過銅鏡。她伸出手,透過光袖子像虛幻的一樣,她的手掌亦感覺不到絲毫溫度。靖安卻固執的伸著手,直到那光芒漫過她的指尖,滲透到重重輕紗,再搖曳成一片虛無。
人所不能抓住的是時光,人所不能改變的是過往。
她趕走了所有人,偌大的宮殿裡只剩她一個,在被那最初的喜悅淹沒之後,靖安只剩沉默。天邊的火燒雲是那樣豔烈,將整座宮室都鍍上一層悽豔的色彩,宛如她最後放得那場火一樣,她知道一點用都沒有,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不平。
“謝謙之,你看著……”看著什麼,火海中的女子近乎淒厲的喊了一句是詭異的沉默,看著她怎樣死無葬身之地嗎?她沒有辦法不愛他,從第一眼到現在,她可以不在乎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謙謙君子也罷,小人也好,她靖安愛了就是愛了。可她不能允許自己再愛下去了。
謝謙之,阿顏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一碗碗送上的藥竟是把他送上黃泉路的催命符,阿顏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喝下這一碗碗藥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她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來不及說出,阿顏就在她的懷裡沒了氣息。
“皇姐,謝謙之他待你好嗎?”那病弱的少年臉色脆弱蒼白的像紙一樣,倚在軟榻,端著藥碗,散去了以往的乖戾,眉眼含笑。
“好啊!”她是那樣輕鬆的答道,他很好,只是太好太客氣,永遠都是跨不過去的疏離。
“呵……皇姐終於有了比我還重要的人呢。”他笑著,眼底是她看不懂的傷痛。
皇姐終於有了比我還重要的人呢,她敲著心口,好痛啊。阿顏是認定了她為了謝謙之將一碗碗毒藥送到他手上了,她連一句解釋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不是我,阿顏,不是我。”
可是又有什麼區別呢,那藥是她親手送上的,她的手染上了胞弟的血。
“阿顏!”將他抱緊的時候才知道那少年已是瘦骨嶙峋了,血大口大口的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裳,那俊美的臉頰染上血透出一股妖豔和不祥“阿顏!來人,傳太醫,傳太醫呀。”
她瘋了一樣的喊道,四周卻是詭異的沉靜,沉靜的教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