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頁)
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我猜測,汗阿瑪一生最為寵愛看重的,應當還是我額娘烏雅氏。
也就是太后。
額娘十五歲伴駕時,汗阿瑪已經快到三十歲,對額孃的恩寵畢生從未停歇,雖沒有盛寵、專寵,但該得的,額娘從來沒少過。額娘生了三子三女,我是除太子外唯一得汗阿瑪親自撫育過的,胤祚就不說了,從名字就可以看出盛寵無二,便是胤禎,汗阿瑪也是愛之甚厚。女兒裡唯一成人的溫憲公主,汗阿瑪最是喜愛,甚至都未讓她聯姻蒙古,而是嫁給了佟氏舜安顏,歸於舅家。
心中竟升起一絲欣羨之意。
或許,這便是帝王的愛,給予人希望和安全,不動聲色卻無缺無漏。
太后叫我:“胤禛!”。
我才恍悟過來,方才走神了。我問:“您說什麼?”。
她打量了我許久,淡聲說:“你的泰陵,修得怎麼樣了?”。
聖人並不諱言生死,我也沒有生氣:“已開始動工了。”。
“是麼。”太后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就不必費心給我留地方了,我還是隨葬先帝的景陵……”。
我吃了一驚:“這,額娘為何忽然說起此事?”額娘和汗阿瑪感情一向很好,汗阿瑪剛死時,她數次說要為先帝陪葬,但後來我總以為她想通了,願意在死後和我一起——畢竟先帝陵墓中埋了好幾位皇后,總歸尷尬。
她漠然地笑了笑:“我也是剛剛才想通,你為何要把陵墓修得離你汗阿瑪那麼遠……殺了他這麼多兒子,死後只怕無顏相見了罷?”。
“我身為太后,不能左右你一分一毫,也無力保護宗室,還不如早些下去給先帝請罪。”
緩緩走出殿門,抬首看去,天是一望無際的藍。流雲變換極快,看著如歌如夢。
我的心卻是一片冰涼。
太后所言,極為誅心。
知子莫如母,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心底最大的恐懼。
殺了允禩、允禟,我日後怎麼去見先帝?。
還有,在圈禁中瘋狂死去的允眩��誚�樂芯��廊サ腦實i。
這是先帝最愛的兒子。
我想起汗阿瑪駕崩前,曾經隱約向我提起過廢太子胤礽之事……他也知道,我恢復胤礽的榮華爵位已不可能,但他仍期盼著,我能在繼位後昭顯恩德,把胤礽從圈禁之地放出來,給予他自由。
我含糊地答應了。
我當時不敢駁回汗阿瑪的任何意思。他在我,不,在他的每一個兒子心中,都如同天神一般。
哪怕他老了、病了、衰弱了。
我依舊記得他那近乎天真的期盼。明明死前希望再見到胤礽一面,卻為了避免我的多心,避免對胤礽的未來造成不好的影響,壓下了這樣的渴望。
慈父之心拳拳。
想起方才太后看我時冰冷的眼,不禁苦笑起來——父母之恩,就此斷絕了麼?
隆科多一案已開始審理了,早在雍正二年時我便說,再放縱他和年羹堯,只怕二人下場不堪。如今此言果真應驗。
我曾經叫他舅舅,我們曾經視彼此為友。
朋友之義,離斷絕之日又相距多遠呢?。
遠遠地看到,阿蓴一臉緊張,手裡拿著絹帕、水盆等物向慈寧宮中走去。
我於子女之愛上,也很是寡薄。弘時已死,弘曆和弘晝對我多是怕的,不算太親近。因阿蓴大膽聰慧的緣故,我在這小女孩身上,竟投注了許多心血。
我當然不會把她嫁給允禵做側妃,感情斷裂的痕跡在我的生命中觸目驚心,我早已吸取教訓,不會再輕忽對待任何一個我喜愛的人了。
或許……我會娶她,就像汗阿瑪對待額娘一樣,照顧她很久。
這樣的念頭一閃即逝,我失笑地想起來,以前我還想過把她賜給弘曆。雖然弘曆著實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我方才的念頭也無稽得很。
在《妙色王求法偈》中有這樣的句子:。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此佛偈大有深意,我考校明蓴時,曾以此偈作引子,令她釋意,並再作一偈。
當時她苦著臉,滿臉絕望地看著我。
我覺得好笑,還是忍住了,嚴厲地問她:“四書五經你說死板,唐詩宋詞你說虛幻,佛經道理又不肯好好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