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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衍才十四歲,怎麼可能敵得過嶽銘章,氣勢上一下子弱了下來,反彈一樣大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哥?你看他的眼神……不,我實話告訴你,沒戲。他只喜歡我!”
嶽銘章卻突然抓過他手裡的袋子,抽出了其中一本黑紅封面的書,指著上面的字樣,說:“小小年紀研究這個?”
那是一本描述同性戀的專業書。方行衍一驚,卻完全不慌亂,脖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大大方方地說:“你想得沒錯,我就是gay。但我哥可不是。”
嶽銘章沒說話。
方行衍愣了愣,驚訝地看著他,不確定地說:“你不反駁我嗎?”
嶽銘章看厲封走了出來,平和而溫情地收回視線,淡淡地說:“我看他的眼神就是一種叫喜歡的情緒,為什麼要反駁。”換得方行衍的沉默。
把錢打給嶽銘章的厲封明顯輕鬆了不少,時不時還能跟嶽銘章說上兩句話,方行衍一直不敢去看厲封的反應,也不知道他到底,瞄了一眼嶽銘章,隨口說:“我明天回那邊去一趟,看看我媽再回來。”厲封自然是答應的。
停好車,剛走到樓下,迎面遇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方行衍臉上的喜色還沒有褪下,猛然看到他媽,瘦削的身形一下僵硬,嘴緊緊地抿著,一言不發越過她,飛快地跑上樓,轉眼就上了二層樓,遠去的腳步聲之後是“嘭”得一聲關上門的聲音。過了不久又飛快地開啟,一道小小的腳步聲躡手躡腳地下樓。
向英兩邊嘴角下垂,蠕動了一下嘴唇,眼睛看著厲封,在看到嶽銘章時明顯愣了愣。厲封喊她姑姑。
向英嗯了一聲,往下走。厲封猶豫了一下跟了過去。嶽銘章皺眉,看到方行衍小心翼翼地下來,不知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嶽銘章跟了過去。
厲封想,姑姑大概是一直等不到方行衍回家,才找到了這裡。便說:“姑姑,大寶還是小孩子,你別生氣。”
向英苦笑,笑得滿嘴苦澀,但她很快又堅強起來。轉過頭來直視厲封,視線在他的臉上長久地遊移不去,半晌化成一聲刻薄的輕嗤,說:“你跟你媽長得很像,媚臉小嘴尖下巴。”
厲封對他母親封慧芳幾乎沒有印象,但他能聽出姑姑平淡語氣中的別意,因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抬起頭,視線在樓上某個連樓層她都不太能確定的位置打著轉,她從來不去關心厲封的處境,就連他住了好多年的地方也還是第一次來。
厲封心裡知道她是在看方行衍。
“來你這兒也好,也好。他從小就不親我。衛東平還活著時,就不是個人,連這兒小的孩子也一起打。我總是用喝醉的人不理智這種原由強迫自己去原諒他,我是鬼迷了心竅。他死了,也還是一個樣,方孟良不是個有包容心的大度男人,你看見的那次是意外,他心煩了才會跟我動手,只是特別容不下……呵,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如果早知道”怔怔地停下,即便早知道,她也還是會嫁,而且她這次來的目的。
厲封組織了一下說辭才道:“姑姑,以後,我就不往你那打錢了。我會照顧好大寶,您放心。我就住在四樓,您可以常來看他。”
向英呵呵笑了幾聲,看笑話似的看著厲封,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語,說:“我沒什麼文化,這麼多年了,一直在家裡,方孟良已經放話了,我要是再管方行衍,他就要跟我離婚。我只能對行衍狠下心。我的小兒子玉孟這麼不喜歡我的大兒子,處處防著他。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能選一個。”
厲封手腳冰涼地聽著,震驚地瞪向她。
向英慢慢站起來,挺直了她的背,說:“方孟良被人打了一頓,他去找了方行衍班主任,沒想到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事又鬧到了局裡,差點把官丟了。最近一直在家反省,我今天來,是怕行衍突然回家會”
“別說了,別說了。”厲封再也不想聽下去,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突然回過頭來看著向英,抖著嘴唇,“以後,別來了。”
向英卻朝他大喊:“呸!”擦乾淨眼淚,踩著她的高跟鞋昂著她的頭走了。
厲封使勁擦了擦臉,回過頭時一怔,方行衍慘白著臉躲在角落裡,他剛才怒氣衝衝地跑上樓,其實很快就後悔了。
他還知道要媽。
“我媽,是不是不要我了?”喃喃地說完,看著厲封,潸然淚下。
厲封上前,朝他伸出手,抱了抱。嶽銘章一直沉默著,沒來打擾,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