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待到機上的人都睡了,唐瑤悄悄地去找葉鶯。
葉鶯沒有睡,臉上帶著自夜歸之後就沒有消散過的笑容。
“你膽子也太大了……”唐瑤低聲責備道。
葉鶯說:“看瀑布去了。”
唐瑤說:“一個人?你怎麼沒叫我一起,叫上我不就沒事了。”
葉鶯說:“不是一個人。”
唐瑤還沒有反應過來。葉鶯繼續說:“和男人……噯,你不知道男人抱住你的時候力氣多大,眼睛都直了。”
唐瑤先是有種被冒犯的窘,臉慢慢熱了起來,等到臉上的紅潮散去,她發現自己很不高興——雖然並沒有不高興的理由,嗓子也變得乾乾的,問:“是林康生?”她說的是團裡那個漂亮的男舞蹈演員的名字。
葉鶯不屑地說:“他想得美。”
唐瑤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在劇團關了十年,和男性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被那樣的手臂抱著,被那樣的眼睛看著了。她伸手去捏葉鶯裸露的大咧咧地愣在自己面前的一截膝蓋,下手越捏越重,彷彿是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身上花的氣力。
葉鶯疼得叫了一聲,不客氣地把她的手打下去,同時又親熱而神秘地說:“我給你看個東西……他送我的。”她是說那個神秘的男人。
葉鶯張開花瓣一樣白的手掌,中心攤著一粒倒映著藍天的露水,是一粒海藍色的寶石,光閃閃的。
葉鶯把那寶石放在手中滾來滾去地看,說:“你看,這是寶石還是鑽石?像不像海水?”
回頭一看,唐瑤不知道何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葉鶯繼續全方位地玩弄它,又覺得不像是海水,倒像是一滴眼淚。
葉鶯把那顆海藍色的寶石鑲了碎鑽,用白金鍊子串著,戴在脖子上。她尤為自豪的是,哪怕在最艱難的日子裡,她也從未想過把那寶石賣出去。
日子很艱難地過,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轉折點的話,是在她被劇團開除之後就急轉直下。
父親給老同學的一筆貸款做了擔保人,沒過一年,那老同學出了礦難,被泥活活憋死了,幾十萬元的債務一下子落在了父親的頭上。剛開始還錢,父親就病了,持續發燒了一個月,隨即出現新的病症:脖子上長了一個雞蛋大的血瘤。
醫院查不出來病因,葉鶯無計可施,那時父親已經下不了床,聽人說山裡有個半瞎的老太太很靈,便去找。她拿了一件父親貼身穿的背心,老太太坐在門檻上,葉鶯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半舊的背心。老太太聞了一聞,朝天望,半閉的眼皮下只有凸起的眼白在滾動,過了好半天,老太太問,你父親脖子上是不是長了個東西?
葉鶯驚叫了一聲,老太太繼續說那是來索命的小鬼。索的是父親的父親——葉鶯祖父的命——那個她只在舊照片上見過的英武清秀的男子。祖父年輕時打過仗,用大刀砍掉過三個壯年男子的頭。命是替他們索的,祖父死得早而安詳,要用父親的命去抵。
問老太太怎麼破,她又仰起頭,那球狀的眼白滾動得更快了:“能熬過五十歲生日就沒事。”
葉鶯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她。下山的時候天光還很亮。落葉覆蓋在潮溼的地面上靜靜腐爛,漫山遍野都是層層疊疊的暖色,從上往下望,讓人暫時忘記了死亡的存在。葉鶯在悲愴中也有了些歡欣:總算有了指望。
父親五十歲生日那天晚上,忽然呼吸困難,幾個小時才搶救過來。這之後的幾天,他就真的漸漸好起來,血瘤沒有再長大,他甚至能下床走幾百米。
葉鶯把他接回家休養,回家那天,去買了一隻土雞燉了湯,雞湯上漂著一層厚厚的油。
“這雞肯定很笨。”父親說。
“為什麼?”她問。
“因為笨鳥先肥。”父親一本正經地說。
葉鶯眼淚都要笑出來了。那頓午飯吃了很久,吃到了傍晚,雞湯一熱再熱,在鍋底熬成了膏狀。直到最後一縷陽光緩慢而哀傷地從飯桌上撤退了。
那天晚上,她聽到父親猛烈地咳嗽,捶打牆壁,似乎在緩解極端的疼痛,更像是與牆壁進行一場搏鬥。慢慢地,那聲音越來越小。她在另一個房間極清醒和痛苦地承受著,直到聲響消失,才走進父親的房間。
她坐在床邊,看著他鐵青的臉上咳出怪異的紅潤,她腦海中一片空白。突然,父親竟然從灰白的棉被裡伸出手,顫顫巍巍地伸向她。她握住——準確地說是抓住父親嶙峋的手指。這是他們一生中少有的短暫而溫暖的互動。很快,她感到父親輕輕推開了她的手,彷彿某種突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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