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3/4 頁)
男孩兒單獨接觸過,她腦海裡是幾年前在放映廳裡看的愛情電影的片段。在生活裡,她總是儘可能地減少和客人的對話,她不知道該怎樣製造對話。
“天真冷啊。”丁吉花說,抱緊了雙臂,臉卻像發了燒一樣,一直紅到耳朵根。
“冷還不趕緊回去。”男孩兒的聲音深沉而成熟。
“你送,我才回去。”她說。
的確天色已晚,一個女孩子獨行不安全。男孩兒說:“你別看我沒有腿,我打起架來也很厲害的。”他把木鞋子在空中掄著,嘴裡發出“呼呼”的聲音。
他堅持要自己揹著吉他箱,丁吉花就幫他提著音響。熱鬧的街到了晚上幾乎沒有人,街燈也越來越稀少,有點兒寒森森的,像是街道以外的天地都已經消失,而他們卻不知道,最後連街道也變成一種抽象的存在。
把丁吉花送到了宿舍樓下,她又要送那男孩兒,然而那男孩兒沒有住處,兩人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氣,又折了回來。
“你不怕我是個壞人?”男孩兒說。
丁吉花低著頭笑著搖頭,把頭髮拂到耳後去,又覺得這個動作太羞答答,不夠利落大方,就大聲說:“不怕!”
男孩兒自嘲地一笑,說:“是啊,哪見過這樣廢物的壞人。”
丁吉花沒說話,內心卻很憤怒,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可也無法反駁。
氣氛有些尷尬,很長時間沒有人說話。然而沉默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像是談話已經終結了,沒有續起話題的必要。這時候,細雪霏霏,把一切聲音都裹住了。
雪下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變得更大了。街上的人越發少,到了飯點兒,“維也納風情”裡只坐了一桌客人,服務員們都閒得在廚房打牌。丁吉花一個人坐在向著店門口的桌子,嘴裡哼著男孩兒前一夜唱的歌。
遠遠地,一個短短的身影過來了,深一腳淺一腳,頭髮和肩膀上全覆蓋著雪。丁吉花心裡非常愉快,臉上泛起一層層笑意。
雪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剛有了放晴的意思就又飄下雪花。男孩兒就在餐館裡待了半個月,從開門到關門。沒客人的時候,他和丁吉花坐著說話,有客人的時候就笑眯眯地看著她忙。好像他們生來就是為了這樣整日整日地交談,彼此注視。
丁吉花買了一個電吹風機。她總是嫌自己的制服上有油漬,每晚都洗,水太冷手上凍出了瘡,用吹風機把衣服一點點地吹乾,熱風吹在臉上如同喝了酒一樣微醺。吹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把其他人的隻言片語也掩蓋住了。
雪停的時候,男孩兒說自己要流浪到別處賣唱了,他站在餐館門口,地上的雪與霜都在融化,慢慢化成一小攤汙水,他就這樣陷在一攤汙爛裡。
說是道別,他卻久久地不走,屢屢欲言又止。她知道他在等著什麼,她想的和他一樣。
她想告訴他,從第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的時候,她心裡就做了這個決定。
2
丁吉花坐在計程車上,搖開車窗,撲面而來一股熱氣。天一晴就暖和,她的保暖內衣貼在身上,往外蒸著汗。
“今年春天來得真早。”她對司機說。
“新聞裡不是說了嗎,全球變暖,北極熊都快滅絕了。”司機說。
街上的女孩兒穿得很輕很美,有的已經露出了大半截腿。早知道她也可以只穿一條針織的裙子。然而這個想法僅僅存在了幾秒鐘,丁吉花就覺得窘。不過三十多歲而已,她就覺得自己老態而孱弱。
她的手放在胸前,不住地去摸那金鐲子。人胖了,原來鐲子與手腕之間還有半指的空隙,如今全陷在了肉裡,鐲子上的小魚遊不動了,死了。為她戴上鐲子的人,也死了。
丁吉花從餐館宿舍裡拎著一個箱子出來,一步一磕一碰地和田福福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不是他也會是另外一個男人,任她擺佈,同時也讓她身不由己。一個男人,把她從宿舍、家庭、工作的手中搶走,讓她終身遠離過去的生活,從此生死未卜、無人過問。
她跟著田福福輾轉走過了十幾個城市,他唱歌,原本應該她去拿著飯碗挨個朝人要,她只討了一次,就覺得太丟人,並且,她不願意去索要他用勞力與尊嚴換來的錢。後來,她就在不遠處擦皮鞋,聽著他的歌聲,手下的活兒也輕快了許多。她在皮鞋上反覆擦拭的動作,全是被一股意念支配著,平靜而穩定。
他在大排檔裡撿吃剩的東西帶給她,笑著說:他們就像原始動物一樣,男人在外覓食,帶回來餵飽自己的伴侶。
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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