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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住在莊嚴宏偉、廣闊幽深的東宮裡,蕭明嶽起初實在不太適應。他剛發現獨居可以不必被母后管頭管腳,還沒來得及享受自由的樂趣,就情不自禁地慘叫了一聲——功課山一樣的壓了下來!
救命!之前的功課不減反增之外,他還得看奏摺了!
昏天黑地的被弘文閣的先生們、東宮三師外加父皇折磨了一兩個月,蕭明嶽終於得以爬出書山,痛痛快快地喘一口氣。好容易巴望到休沐日,他帶著東宮侍衛衝到林府,卻看到林沐穿了一身特別端整的學子裝束,寬袍大袖,佩飾矜嚴,正在堂前踱著步子等得望眼欲穿。
“今天不出城跑馬麼?”
“跑什麼馬呀!”林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一引手,自己飛快地去解拴在門口的坐騎,“今天有崔先生的講學啊!聽說周老先生也會出面,好難得的!”
“周老先生?”
“是啊是啊!和先帝時候黎太傅齊名的周老先生呢!快走快走,再晚,擠不進去了!”
蕭明嶽還在心裡掰指頭“先帝時候黎太傅是哪一位,和他齊名的周老先生得多少高齡了”,已經跟著林沐上了馬,不知不覺繞出去兩條街。當年太傅黎崇受聘入朝教習諸皇子,可他從不拒平民,設教壇於宮牆之外,弟子廣佈天下。今上登基後,頗有朝中大儒效其行事,這位崔大人便是其一。
這位崔光庭大人是周老先生門下弟子,開文十七年,黎崇被逐黯然離京,周玄清也就長居靈隱寺,不見外人。崔光庭在寺中侍奉老先生五年,出師之後遠赴邊地講學,輾轉至今,方才被召入朝,擔任國子監博士。他平日授課於國子學,休沐日在棲元寺設壇開講,才一個多月便已經聲名鵲起。
蕭明嶽和林沐到的時候,棲元寺已經擠了個水洩不通,裡三層外三層,全是青衫儒巾的學子。林沐拉著蕭明嶽一路笑著打招呼一路往裡鑽,別人看他年紀幼小,笑得燦爛討喜,身邊的蕭明嶽雖不開口也自有一股端凝貴重之態,往往便側身相讓。這麼七鑽八鑽,居然給他們一路鑽到最前面,擠在一張席子上坐了下來。
崔先生果然不負盛名,講起課來深入淺出,旁徵博引,經義紮實,史學精微,聽著真有天花亂墜之感。一口氣說了一個時辰,壇下咳唾不聞,直到邊上童子敲響金鐘,示意講經結束,學子們才交頭接耳地轟然議論起來。
“今日先生講學已完,臺下諸生,日常讀書有何義理不明之處,皆可詢問。“
臺下立刻人頭聳動。林沐向蕭明嶽咬了幾句耳朵,蕭明嶽便也雜在人群裡舉起手來:“先生,學生有疑難相詢。”
或許因為年幼,崔先生身邊的童子輕擊金鐘,第一個便點中了他。蕭明嶽起身大大方方行了一禮,朗聲道:“學生嘗讀《春秋》,上古之時,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綿延千載,立嫡以長從來未變,然而立庶以貴、以賢、以長,眾說紛紜,從無定法。敢問先生,這是為何?“
到底還是小孩子,這問題刁鑽是刁鑽了些,比先生素來考問他們的還是簡單多了。崔光庭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一事,背心冷汗淋漓,到了嘴邊的答案當即收了回去。
先帝諸子皆為庶出,祁王年長而賢,兼以母貴,卻不得立;赤焰案後,獻王以年長立,庶人蕭景桓挾皇后養子之勢,與之爭儲多年,甚至驚動恩師親自進京辯禮;今上又是以賢得立。這當中變遷哪裡說得清楚,而且大庭廣眾之下,萬一有一言半語被人斷章取義,再傳到今上耳中……
他沉吟躊躇,越想,越不敢輕易作答。忽然背後帷帳裡玉磬一響,崔光庭一驚回頭,卻見兩個總角童子一左一右,扶了個壽眉皓首的老者出來。
“恩師,您怎麼親自出來了?”崔光庭趕緊起身相扶。周老先生由著他將自己摻到正中坐下,拍拍他的手背,卻不答話,而是徑直看向了臺下的兩個童子:
“你這娃娃,倒也有趣。”他分明在回答先前的提問,蕭明嶽卻總覺得,老先生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林沐身上:“你這一問,雖然源自經義,答案卻要從史傳中來。——你問的這句話出自《公羊傳…隱公元年》,那麼你可知,桓何以貴,隱何以卑?“
這個問題全然難不倒蕭明嶽。他立刻朗朗作答:“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桓公母仲子為右媵,隱公母子氏為左媵。先秦尚右,是以桓公母貴,桓公貴於隱公。”
“那麼,何為媵?”
“古者諸侯一娶九女,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是為媵。”
周老先生捋著白鬚慢慢點頭。”禮,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