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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情地把小殊送上戰場的人;陪伴小殊最後三個月,將他遺骨送返金陵葬入林家墓地,卻從頭到尾不通知自己一聲的人;施展神醫妙手保住林沐平安落地順利長大,又收他為徒教他武功的人。
眼看此人袖手立在對面,不招呼,不施禮,神情平和,唇邊卻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蕭景琰暗歎一聲,也只能率先半轉過身子,對著自己房間門口一引手——請。
兩個大人分賓主落座。孩子們各自坐在自家大人下首,腰背挺直,雙手平放身前,一動不動——除了偶爾飛快地掃一下,又立刻收回去的眼神之外。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沒有人說話。
最後還是蕭景琰嘆了一聲。房裡凝滯的氣氛不斷累積,明嶽還好點,小沐已經扭頭看了藺晨好幾次,每看一次,肩膀就越發僵硬了一分。耳聽得樓下鑼鼓鏘鏘,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他終於放下茶盞,對兩個孩子和顏悅色地吩咐了一聲:“你們出去玩吧。”揚聲叫了侍衛進來,吩咐讓孩子們在左近玩一玩,不許走出酒樓。
很顯然兩個孩子都巴不得這一聲,跳下座位施禮告退,立刻一前一後快步走了出去。蕭景琰側耳聽著兩個孩子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遲疑了又遲疑,方才轉向藺晨:
“藺——”
“藺大夫。”
蕭景琰一僵。八年前見面的時候他還真的只以為藺晨就是個大夫,問起小殊的情況來也毫不客氣,到後來近乎逼問——而現在,藺晨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向他表示:既然如此,你就當我是個大夫好了,別扯其他。
“藺……大夫,“他斟酌著開口,”小沐他,現在身體怎麼樣?“
”比平常孩子弱,得好好養著。“說到自己的弟子,藺晨神色也柔和了些許,唇邊的冷笑漸漸褪去,”練了內功會好些,武將這行就別想了。“
雖然已經聽過轉述,但親耳聽到藺晨證實,仍然讓蕭景琰一直以來的擔憂少許緩解了些。他吐了口氣,略略放平了一點肩膀:”那麼,平時可有什麼要注意的?“
“不能過度勞累,經不起大寒大熱,飲食要清淡,日常起居照料都要小心,”藺晨沒好氣地聳了聳肩,掃了蕭景琰一眼,想想補上一句:“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小孩子家就該經常跑跑跳跳,也不能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在文課上。”
最後一年,長蘇身體差成那個樣子,又何嘗不是因為殫精竭慮,耗損太過。
蕭景琰也黯然了一瞬。兩人默然相對各自無言,片刻,蕭景琰仰頭深深吸了口氣,壓著嗓子道:“多謝你。”
“他是我的徒弟。”
蕭景琰苦笑。說到底他還真是連道謝的資格都沒有,在他還不知道小殊還有骨血存世的時候,在林沐剛落地甚至還沒落地的時候,藺晨已經為這孩子做了那麼多——然而,明明知道藺晨的醫術已是當世頂尖,明明知道藺晨對林沐絕不可能不用足心思,真人當面,他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一點微弱的希望:
“小沐的身體……能不能調養得更好一點兒?若是需要什麼藥材……”
“胎裡就弱,你說呢?”藺晨毫不客氣地冷冷打斷。後面一句話被他勉強嚥了回去:琅琊閣藥王谷加在一起都找不到的藥材,指望大梁皇室?別說笑了!
那時他從北境扶棺金陵,趁夜發了林殊的衣冠冢,把長蘇遺骨安葬在內。只道從此便完了友人所託從此山高水闊,誰知接下來在琅琊閣的產業歇腳時,卻得到訊息——霓凰郡主不知為何,忽然深居簡出,已有半個月不曾露面了。
當時他通盤瞭解了一下南楚局勢,又屈指算了算長蘇和霓凰郡主成親的日子,大叫不好,飛馬南下。一路奔到南境,果然霓凰郡主已經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先前勞于軍務,接到訃告又是傷慟過度,若非身體素來強健,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藺晨一邊搖頭嘆息“上輩子欠了你爹的”,一邊飛書招了衛崢的夫人、潯陽雲氏的醫女雲飄蓼過來,兩人一內一外,費盡心思幾個月,好容易保到了那孩子平安落地。然而孩子在胎裡就受了虧損,生下來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最初一個月,全是用小勺子一勺勺喂進去的。要不是雲南四季如春,光是冬天風寒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最初三年,藺晨便沒有離開穆王府一步。開始整夜整夜地目不交睫,或者剛剛睡著,就被侍女隔窗喊醒;到後來眼看著那孩子一日日會爬會走,能跑能跳,菜蔬魚肉樣樣都能吃了之後便一天天地好起來,不再是之前抱出房門就能病一場的樣子,他總算鬆了口氣,可以四下裡走走,盡一下身為琅琊閣主的職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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