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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身在空門,怎奈凡心依舊
西江月
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
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
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
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
——宋· 陳妙常
“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在陳凱歌的《霸王別姬》裡,程蝶衣一遍一遍含著血淚唱這首《思凡》,因總唱不對臺詞,而吃盡苦頭,那情景,讓看客心痛不已。這裡《思凡》的主角,說的就是尼姑陳妙常。著名崑曲《玉簪記》裡演的道姑陳妙常和潘必正的愛情故事,也是因陳妙常空門偷情,被文人墨客渲染改編而成的。因為離奇,才會有人捨得揮毫潑墨,迫不及待地想要搶先表達。一時間,汴京紙貴,戲裡戲外,辨認不出真假。都說人生如戲,看多了別人的故事,有時會不由自主地,丟棄自己的舞臺。
空門裡沒有愛情,他們的七情六慾,被清規戒律掛上了一把銅鎖,封印在青燈黃卷中。這世間沒有一把鑰匙可以開啟,又是任何鑰匙都可以開啟,你有權選擇立地成佛,也有權選擇萬劫不復。佛家信因果輪迴,信回頭是岸,卻不知,這些修煉的人,都是世間尋常男女。只因一段梵音或一卷經文的感化,才有了佛緣,他們又如何可以在短時間裡,視萬物為空,輕易地躲過情劫?
唐宋時期,是盛行佛教的朝代,廟宇庵堂遍及全國各地的名山古蹟。參禪悟道,出家為僧為尼似乎是大勢所趨,他們愛上了廟堂的清靜,愛上了蓮臺的慈悲。古木檀香勝過凡塵煙火,梵音經貝代替車水馬龍,寬袖袈裟好過錦衣華服。陳妙常是南宋高宗紹興年間,臨江青石鎮郊女貞庵中的尼姑。之前的唐朝,雖有像魚玄機等不少這樣的才女出家,也留下過許多風流韻事,但陳妙常出家的初衷,並不是追逐潮流。她本出身官宦,只因自幼體弱多病,命犯孤魔,父母才將她舍入空門,削髮為尼。然而她蕙質蘭心,不僅悟性高,而且詩文音律皆妙,出落得更是秀麗多姿,美豔照人。這樣一位絕代佳人,整日靜坐在庵堂誦經禮佛,白白辜負了錦繡華年。
如果說冰雪聰明、天香國色也算一種錯,那她的錯,是完美。她就是佛前的一朵青蓮,在璀璨的佛光下,更加地清麗絕俗、嫵媚動人。這樣的女子,不落凡塵的女子,對任何男子來說,都是一種誘惑。哪怕身居廟宇庵堂,常伴古佛青燈,也讓人意亂情迷。那時候,庵廟裡設了許多潔淨雅室,以供遠道而來的香客住宿祈福,寺廟裡可留宿女客,庵堂內也可供男客過夜。正因為如此,陳妙常的美貌與才情,才讓有緣的男子傾慕。她正值花樣年華,面對紅塵男子,縱是木魚為伴,經卷作陪,芳心亦會難以自持。
陳妙常邂逅的第一個男子叫張孝祥,進士出身,當年奉派出任臨江縣令,途中夜宿鎮外山麓的女貞庵中。就是那個月白風清的夜晚,張孝祥漫步在庵廟的庭院,忽聞琴聲錚錚琮琮,只見月下一妙齡女尼焚香撫琴,綽約風姿,似蓮臺仙子。他一時按捺不住,便吟下了“瑤琴橫几上,妙手拂心絃……有心歸洛浦,無計到巫山”這樣的撩人豔句。而陳妙常卻不為他的詞句所動,反而把持自己,回了他“莫胡言……小神仙”的清涼之句。張孝祥自覺無趣,悄身離去,次日離開庵廟,赴任去了。後每日為公務纏身,卻始終不忘女貞庵中,那月下撫琴的妙齡女尼。他常常因此心神盪漾,相思平添。
張孝祥的昔日同窗好友潘法成遊學來到臨江縣,故人重逢,共話西窗。談及女貞庵中才貌雙全的女尼,張孝祥感嘆自己人在官場身不由己的苦楚。而這邊的潘法成已聽得心旌搖曳,後藉故住進了女貞庵中。他總認為,一位才華出眾的絕色佳人,甘願捨棄凡塵的一切誘惑,毅然住進庵廟,清心苦修,必定有著不同尋常的心路歷程。因住進女貞庵中的別院廂房,與陳妙常便有了幾次邂逅的機會。郎才女貌,就算在清淨的庵堂,也是一道至美無言的風景。
一個春心難耐的女子,這一次,遇見了夢裡的檀郎,自是情思無限,歡喜難言。二人談詩論文,對弈品茗,參禪說法,宛如前世愛眷。直至陳妙常芳心湧動,寫下了這一闋《西江月》。“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 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所有的清規戒律,就被這一張薄紙劃破,情思似決堤之水,滔滔不止。松風夜靜、青燈明滅的深宵,她空幃孤衾,輾轉反側,早已拋開了所有的矜持和靦腆。只待潘法成讀了這闋豔詞,也立即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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