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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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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對於他的死,生出一種不以為然的感嘆。他貪吃,幾乎和他的才名相齊,平生奢糖如命,多少次從庵廟裡借錢,甚至偷錢,就為了去換糖吃。據說在窘困難熬時,取錘敲落鑲金的門牙,血肉模糊地就拿去換糖。這樣一個任性妄為的痴僧,讓我們不知道是該憐惜,還是該斥責。他死於胃腸病,那一年,三十四歲,世人給他的死因,下了一個定論:貪吃。這並不算是一種過錯,他的死,卻需要我們用雅量,來寬容,來諒解。

蘇曼殊是一隻飄零的孤雁,三十四年的紅塵孤旅,他只給自己留下八個字:“一切有情,都無掛礙。”寫完,他安靜地合上了雙眼,一切榮辱,再不相關。然而,他的死,卻比他的生,更讓人銘記,甚至帶著某種浪漫的傳奇。因為,他的屍骨,被葬於西湖邊的西泠橋,西泠,江南名妓蘇小小的西泠。也許是因為他生前流連於青樓,和歌妓有著難解的情緣。蘇曼殊的墓和蘇小小的墓,南北相對,相隔千年,他們是否可以魂魄相通?那時候,蘇曼殊是否還會生出一聲感嘆:恨不相逢未剃時?

人的一生,是多麼地孤獨,也許萬物都以我們為鄰,可我們,卻常常不能與他們情感相依。以前很喜歡知音這個詞,覺得是一片綠葉的純淨,是一朵花開的幸福,是一米陽光的溫暖。如今卻認為,行雲流水的一世,只有影子,是自己的。

第十章 渡口,一場淡淡的送別

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 民國·李叔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在這個淡淡的初秋日子,聽一首《送別》,那些遠去的往事,恍如昨天,卻又真的好遙遠。滔滔紅塵在身邊流過,我們只是擁擠的人群中,一粒微細的粉塵,是時光長河裡,一朵渺小的水花。今天還在把酒歡聚,明日卻在渡口送別。你以為別人將你銘記,其實他早已忘了,你以為別人會將你忘卻,其實你一直深藏於他的心底。

曾經有人說過,想看看我真實的容顏,我是這麼回答他的:“我就是打你身邊匆匆走過的路人,那麼多的路人,每一個都是我,每一個又都不是我。”這麼說,並不是話語裡含有多少玄機,只覺得,來到人間,不是為了將誰忘記,也不是為了將誰記起。雖說人生百態,各有各的容顏和氣質,卻終究只是平凡的人,平凡地相愛,平凡地相離。每一天,凡來塵往,只道尋常。

這首《送別》是李叔同寫的,他是一個傳奇人物,是歷史上著名的弘一法師。淡淡的笛音吹出淡淡的清愁,有人在離別的路口,深情地遙望,憂傷滑落,遍地芳草,漸行漸遠還生。一場人間的別離,寄寓一段美好的緣分,緣來花開,緣去花落,這樣的別離,連疼痛都是柔軟美麗的。禪意在紙端,淺淺洇開,寧靜淡雅,似蘭草低語。彷彿這首曲子,適合在秋天傾聽,這首詞,適合在秋天朗讀,這段緣分,適合在秋天結束。

一首舒緩的曲子,曾經感動了他自己,又柔弱地感動了別人——熟悉的、陌生的、多情的、薄情的。多少人,為了感受這段美麗的憂傷,寧願接受一場別離。在長亭外,古道邊,折一枝被晚風輕拂過的細柳,託付給故人,無須言語,無須擁抱,只交出彼此深情的眼神。有人走遠,有人還在守望,離去的背影,比歲月還要長。一定還會相逢,那時候,把相思的甜蜜,都吐露給對方,開啟時光的窖釀,在月色下,啜飲這一小盞紅塵的情愛。幽淡的芬芳,有如一枝雅潔的梅花,在心底綻放。

為何一個淡然世事的高僧,會有如此情長的送別?有人說,因為他也是紅塵後的淡然。關於李叔同,這個名字,就像芳草灑遍田野阡陌。他是一代風流才子,在音樂、書法、繪畫和戲劇方面,都有極高的造詣。他是一個將絢爛至極復歸於平淡的人。他在紅塵中,風雲不盡,寫秀麗瀟灑的字,描生動傳神的畫,譜優美委婉的曲。他甚至穿上戲服,親自扮演話劇裡的人物,他是這樣無所顧忌地,在舞臺上演繹自己的人生。

嚐遍了繁華,李叔同決然離塵,跨過那道世人認為難以逾越的門檻,住進了高牆。從此黃卷青燈,暮鼓晨鐘,那麼灑脫,那麼堅定。他是一個智者,清醒地認識自我,超越自我,也完善自我。張愛玲說過:“不要認為我是個高傲的人,我從來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圍牆的外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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