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3/4 頁)
跪下了,他道:“臣定不負所托。”
北宮棣落下一子,清脆的玉石相擊打之聲迴盪在宮中,他淡淡道:“你倒是稀客。”他的眉眼間已收斂了不少登基時刺人鋒芒,而變得喜怒不顯,乃至高深莫測起來。
陳夏陽仔細端詳著他的樣子,鐫刻在眉間的痕跡,鳳眼或眯或垂的微小動作。他竟也需要依靠揣度而判斷眼前帝王的心中念頭了,是默契因為時光的分隔而蕩然無存,又或者眼前人已成長到了無人可探查的高度?
說實話這並不重要,因為以臣下揣測帝王之心本就是大不敬。何況他也知道:有人或可與帝王並肩。陳夏陽微微一笑:“這次離京兩年,去了回西漠。”他落下一子。
“哦?”北宮棣只回了一字,看了他一眼。
陳夏陽接著道:“沙漠奇險,幾次瀕臨絕跡,幸而臣的心中尚且不存死志。王荊公說的好——愈是奇險,便愈發讓人沉溺歎服。西地風土人情雖與中途迥異,能令臣心旌神搖的,也並不多。”
北宮棣並不接話,反而在落棋聲中道:“西漠早晚納入大晉版圖。”言語間傲氣凜然而又自信至極。
陳夏陽眼中的欣賞之色愈發濃郁,甚至有一絲他不曾察覺的歎服與驕傲。他輕聲淺笑道:“可惜臣卻不知能否活到那一日——”他眉宇間盡數是期冀與暗暗的悵然,“看陛下成為天下共主。”
北宮棣驀地抬起頭,和他對視著,忽然他冷下臉:“卿來為何?”
陳夏陽臉上依舊是穩穩的笑,卻拐著彎道:“西漠奇景雖懾人,卻不及臣回京後的心驚。‘難將一人手,掩得天下目。’”
北宮棣平淡至極的看著他,卻令人感到寒意與壓迫撲面而來。陳夏陽定力非凡,生生撐著,直到北宮棣慢悠悠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碧茶:“超然亭的明前龍井,味道如何?”
陳夏陽自然知道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他本是天子,更是主宰,手執無孔不入的廠衛。所以,陳夏陽只微微一頷首:“好茶——李斯列傳,亦是堪讀的。”
他話音未落下,北宮棣重重放下茶杯,“嘭”的一聲。北宮棣眉眼間漸漸浮上戾氣,讓人心悸,他縱然對陳夏陽優禮有加,卻也不表示能任他這般。“放肆!”他厲聲喝道。
漢相李斯——一手遮天,排除異己,陳夏陽拿他作比,當今朝堂之中,除了首輔方靜玄,還能說誰?
陳夏陽立刻離席,跪下,低頭道:“後宮不可干政,即是無皇后,臣也要阻攔!”
北宮棣氣的一拂袖子,冷玉做的剔透棋子紛紛從桌上跌下,“乒乒乓乓”得落在地上,白子黑子散作一團,陳夏陽心中一跳。
北宮棣陰冷的聲音從高處傳來:“這世上,何時有人能管得了朕了?”
陳夏陽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說道:“陛下之事,便是天下之事。陛下身為天子,豈可逆天而行?”
“朕就是天!”
“然則,陛下一廂情願護著那一人,焉知那一人,可也心與君同?”陳夏陽冷冷的道,忽然出乎意料得抬起了頭,果然望見原本盛怒的北宮棣臉上恢復了無悲無喜的冷漠樣子,他的目光突然轉到北宮棣死死扣住桌面,骨節發白的手,心底嘲諷一笑。
北宮棣臉色是有些蒼白的,被叫破心中存疑的慌亂被他強行壓下,不讓人瞧了怯去。他雖然與方靜玄許了情,也不是他一人痴戀,然而這嫌隙卻並不是沒有——一開始便有,北宮棣知道的,昔日輾轉反側的猶豫不決,那人幽深晦暗的心思,與自己的的確確的那個念頭:就要現下這片刻的歡愉足以。然而,陳夏陽卻說“一廂情願”……可不是麼?
他心中雖然思緒混亂,面上卻不流露半分,只是道:“朕何必知道?”
陳夏陽又道:“京師禮部、吏部、戶部的官員,哪一些是東府唯馬首是瞻,陛下可知?陛下不知,臣走訪多日,倒有名單些許,只是未免驚人了些,陛下可要一覽?”他對北宮棣露出了一個笑容,北宮棣別過頭去,閉上眼。
陳夏陽卻從容自如得取出懷中的厚厚一疊名冊,放在北宮棣的案邊,又跪回原處。
他繼續道:“臣入了京城,才聽說有‘仁德感化’一說,如今東府士林中的地位無可撼動,甚至民間也風評甚佳,極得民心。陛下知否?若是陛下不知,臣大可轉述其言,陛下可要聽?”陳夏陽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北宮棣喘息的機會,他冷冷的聲音在宮殿中響起,有些心驚肉跳的意味:
“陛下恩賜東府,依仗東府,卻不知,那人轉手間又做了多少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