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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何湛這一生最大的牛皮都是吹給這兄弟二人聽的。
實際上,他哪兒有那麼厲害?幼年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還是個不愁吃喝玩樂的混子。若不是遭雷劈了,他都想吹牛皮吹一輩子,臨死前還要握著寧左寧右的手吹一吹老子當年的豐功偉績,再帶著這些個荒誕且無人再尋的事蹟迴歸山川草木。
數世輪迴將他少年的記憶一點一點消磨乾淨,現在何湛連小鹿如何擺都不知道了,當時年少,連回首都難。若還能尋到點什麼,那必是何湛第一次帶他們偷喝李子酒時,經久不散的那股淡淡的甜味。
寧左喝得飄飄欲仙,嘿嘿笑著說:“三叔你就看著吧,等我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好跟你喝一場酒!誰先醉了,就要在誰臉上畫王八!哈哈哈哈哈!”
那時候何湛還笑他:“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不會在別人臉上畫王八。”
李子酒的甜味還在,說要跟何湛喝酒的人卻消失了。甜味消在一瞬,卻經年而存;人活過累月,卻消在須臾。
何湛喝得七葷八素,找不到東西南北,他甚至不敢再去安王府看一眼。
何湛是怎麼回府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轟隆隆的雷聲驚得他沉鬱地哭出聲來,卻固執地用果酒灌入泛苦的嘴,他聽見雷聲就害怕,本能得往溫暖處鑽。
翻天倒地的時候,才聽見低沉的聲音勸了句:“叔,別喝了。”
何湛一頭栽進他的胸膛中,含混不清地咕噥道:“聽你的…誰都要聽你的,對吧?”
何湛閉上眼,就難以再抬起來沉重的眼皮,就這樣如一灘爛泥一樣醉死在寧晉的懷中。
除了抱著他,寧晉拿這樣的何湛毫無辦法。
也許是雙生子之間特殊的感應,寧左出事那晚,寧右高燒不止。景昭帝將寧右移到宮中診治,太醫院上下都束手無策。一直隱居在天罡寺中修行的大國師將一封密摺呈到景昭帝面前,折中言太子寒熱難退,乃是因安王遊魂尋宿,只有將安王即刻送出京都,太子方能安然無恙。
皇后聞景昭帝要將安王送到青州,哭得肝腸寸斷,在宮殿門前跪著求情,望將安王留在京都,即便是這樣,都不見景昭帝回心轉意。
安王服毒後的第三日,景昭帝就令鳳鳴王率雁武軍將他護送到青州去。
何湛未能再見到寧左。他從沉醉中醒來的時候,身旁睡著得是寧晉,前頭傳來訊息說太子的高燒已經退下,現在正於宮中養病。
除了少個安王之外,與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寧晉強攬著何湛多睡了會兒,直讓何湛睡飽,眼中沒有紅血絲之後,才堪堪放他起床。
何湛靜聲起身,坐在在床邊深思,似乎是在整理自己亂糟糟的情緒和思緒。寧晉躺在床上,看著他好看的下巴和鎖骨,還有漸漸冷下來的眸子,好像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變化,可寧晉還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樣的變化。
何湛默聲穿上朝服,也沒有同寧晉請辭,直接吩咐人備好馬車,載他到宮中去。
太子的人得知何湛進宮,趕緊前來迎他去東宮。何湛拒絕道:“今天是來教四皇子寧恪的,不便過去叨擾太子,等他病再好些,臣再過去看看他。”
何湛由宮人領著剛入竹苑,一柄長劍就翻了個漂亮的劍花,繚亂中猛地向何湛胸口處刺上一劍。劍尖將何湛伸手的朝服戳破了個小口子,寧恪收劍,歪著頭說:“昨天師父失約了,這算作懲罰。”
宮人退去,何湛帶寧恪到竹林中習劍。
寧恪得了一把真劍,但劍顯然不是為他量身打造的,略顯寬長笨重,累得他招式都減弱幾分。何湛從他手中拿過劍,連個招式都沒有,以極快的速度指向寧恪。
寧恪都未來得及反應,劍已經抵住他的心口。
寧恪無辜道:“師父為何總這樣針對我?”
“安王的事,是你讓人做的?”
寧恪搖頭:“不是。”
何湛放下劍,將重劍扔到寧恪懷中。寧恪用胳膊捧過,疑惑地看向他:“這就信啦?”
“信。”
他很瞭解寧恪,這個小孩囂張得很,是寧恪做的,他敢承認;不是他做的,他不屑於撒謊。
“狗兒真乖。”寧恪彎著眼說,“今天教我什麼?”
“出劍,就剛剛這一招。”
一番狂風后,滿地深紅堆積。竹林中的葉子方顯深翠。
霞落暉時,何湛跟寧恪道別。寧恪還陰陰地笑著說:“你看看,師父收我作徒有什麼不好?我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