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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是千秋亭,對面是萬春亭。皇上很喜歡那座亭子,幾乎一有空就去那兒坐坐。那一年皇后還是脀妃,郭絡羅氏才進宮,她剛到脀妃身邊侍候,一日陪著脀妃遛彎到了那裡,遇見了皇上,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未曾抬頭,可是與脀妃說的每一句話,全都不經意間鑽進她的耳孔,久久不散。
不知是否念想過重,抑或是她掩藏不夠,長久時間下來,倒也叫人挖掘了心思,脀妃教了她很多,又把她撥去了御前。
起初,皇上的心思從不在她身上,她也只負責倒茶送水。直到那一晚,皇上看書到了二鼓更漏,輪到她坐夜,每隔半個時辰便要進書房剪燭芯,她小心謹慎,輕聲慢步,生怕打擾了他。
正當她剪完燭芯要告退時,坐在書桌旁默聲不語的他竟開口喊住了她,她慢慢回過神,恭敬地低著頭,等著吩咐,可是沉默了許久,除了燭火“嗶剝”之音,便只剩兩人一高一低的呼吸。
她幾乎是屏著氣,等候這聲回應。她最終得到了回應,在隔日上午,他照例御門聽政,她留在乾清宮繼續當差,在偌大空寂的金殿中,御前大總管,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梁九功,他帶著皇上的口諭,命她下跪接旨。
梁總管聲音洪亮,一字一句響徹整座宮殿,聽完,她渾身僵硬著,險些忘了領旨,忘了叩謝皇恩。
在梁總管的再三提點下,她才醒過神,磕頭領旨謝恩,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身份——常在位份。
那日起,她不再是御前女官,而是位列常在,榮升小主兒,居於後宮,成為他眾嬪妃之一。儘管如此,她的出身始終無法改變,面對後宮的冷嘲熱諷,她都以沉默對待,隱忍度日。
總算皇上念及舊情,看中她的溫厚老實,才不至於留下一盤殘局,更沒有滿盤落索,只要一天擁有故皇后的影子,一天受到今皇后的依靠,她便不會失去希望……
可是她的希望向來都很渺茫,得寵也猶如失寵,即便育有多子,卻不及其他皇子受盡寵愛,更沒能真正挽回她真正想要的。他的後宮看似美滿,卻如風雲變幻莫測,他兒女成群,卻唯獨寵愛太子以及郭絡羅氏的子女。
一樣是替身,為何命運如此不同?就因為她的出身?
一聲貓叫,打斷了德妃的胡思亂想,也正是這一聲貓叫,令她心神一顫……她忽然加快了腳步,額上的冷汗流得更厲害了。宮人雨妞兒急急跟上,跟著她一直往東,忽然折向北,而不是由長寧左門折向南,走東一長街或東二長街回宮。
見她毅然轉身向北,雨妞兒驚慌地喊了一聲:“主子!”
德妃像沒聽到一樣,徑直走向乾東五所大門。雨妞兒緊跑兩步,舉著羊角宮燈,攔跪在德妃面前,哀求似的勸喊道:“主子,這兒是阿哥所,按規矩,您不能私下……”
“我知道!”德妃細眉一豎,一改常態,瞪起眼睛怒喝道。
不是第一回苦嘗思念的寂寞感,皇宮裡的規矩她也時刻牢記著,正月裡,她在多重壓力下誕下一名小皇子,和以前一樣,孩子剛落地,就被保姆抱走,交到早已預備好的乳母手中,養在乾東五所。她只在孩子滿月時見過他一面,此後四個多月,再也沒有見過。
她想念她的孩子,比當年生下四阿哥時,還要想念!幾乎是憑著直覺,奮不顧身地衝到這裡,可是這會兒宮門已經落鎖,即便橫衝直撞,她也進不去。
德妃苦楚一笑,雖然進不去,她還是想在這裡站一會兒……雨妞兒瞧她放棄了進去的念頭,鬆了一口氣,又低下了頭,沒有命令,不敢私自起身。
至夜,九重宮闕更加陰森可怖,一陣涼風吹過,吹落了掛在德妃臉上的淚珠,終於忍不住,咬緊牙關,轉身匆匆忙忙,逃也似的離開了乾東五所,從東二長街一路往南,回她的永和宮。
才跨進寢殿的門檻,她便癱倒了,帶著無限酸楚的血淚以及不堪詢問的委屈,陷入漫漫長夜……
*
此時的乾清宮亦是一片寂靜。玄燁專心批本,洛敏則靜悄悄地在棚架上刺繡。這段日子,但凡洛敏進乾清宮,他們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只是平日她刺繡十分專心,輪到今天做最後的收尾,卻頻頻出神,幾次扎到手指。因她悶不吭聲,同樣專心批本的玄燁並未察覺異樣,只在看完後,想看看她繡得如何時,才意識到。
玄燁幾步衝了過來,捉住她的手,皺眉道:“怎麼這般不小心?”說著,把她的食指含進了嘴裡,吮了一口,又拿她的絹巾仔細包裹住,紮了一個蝴蝶結。
洛敏一直沉默著,玄燁愈發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