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2/4 頁)
因為鎮定劑的作用,陳峻一下午都在昏睡。華朝達和陳峻的同事聊完,從同事手上拿了一份當地報紙,上面有一版專門介紹了這次騷亂。他一個人走到這層病房走廊盡頭的一個露天陽臺上,關上門,在裡面點菸。
他一根一根點,一根一根接著吸菸,從初時站著,把報紙攤開在陽臺護欄上,垂著手,一直髮抖,到最後委頓在地,哆嗦著手,頹然地,近乎絕望地彈著菸灰。
和陳峻複合之後,華朝達吸菸已經漸漸少了,雖然一直沒有完全戒掉,但大多時候也就是和同事或是客戶互相遞遞煙,偶爾吸一點。像這次一樣一根接一根不停歇地抽菸,已經幾乎沒有了。陳峻沒有性命危險,讓他放了心;但陳峻傷得比他想象中更重,又讓他徹底揪心了。
情況和辦公室秘書說得差不多,只是同事後來又透過公司裡其他的人多瞭解了一些。頒獎儀式在市區,剛開始地方領導講話,氛圍還算和諧,後來公司領導上臺,周圍開始漸漸聚集起“散步”的群眾,為首的都打著橫幅,有的帶著呼吸隔離面具,以示對“有毒氣體”的抗議。大多是青壯年男人和中年女人,還有一些老頭老太太,群情激奮,氣勢洶洶。輪到陳峻上臺領獎的時候,人群已經和安保人員發生了衝突,陳峻放棄了講話稿,匆匆下臺,不知是想要拉開安保和人群,還是想給人群解釋。他說大家彆著急,有什麼可以坐下來商量,中間有些誤會,我們需要溝通。
站在前面的一箇中年婦女伸手打了陳峻一耳光,陳峻有些懵;身後有一箇中年男人看了陳峻手裡的榮譽證書,衝著最前方的一位老太太大喊了一聲,“就是他!他是工程師!就是他把致癌氣體放出來,害死了你孫子!”
人群開始騷亂,前方的幾個中老年女人衝上來攻擊陳峻。陳峻沒法還手,只能架開,他沒太明白過來,更不知道從何解釋,只能叫大家住手。老太太忽然從隨身的布袋子裡掏出了一截方木棍,高高舉起,照著陳峻的頭重重打下去。陳峻來不及方便,只能勉力側開身子,仍然沒能躲開,整個左邊的頭部暴露在對方視野裡。這一悶棍打傷了陳峻的頭,木棍上彎折的釘子從他額角到下顎拉開了一道口子。
人群徹底沸騰了。陳峻倒下去之前,模模糊糊聽見老太太大喊,“我也不想活了,我孫子被你害死了,我要打死你……”
同事第一時間把陳峻送到了醫院,領導也很關心他。後來警力疏散隊伍,聽旁邊的看熱鬧的群眾說起,打人的老太太唯一的孫子死了,血癌,老太太精神已經崩潰,聽人說油田壓裂液裡有致癌物質,就一口咬定是油氣開採導致了孫子的死;而那個挑事的中年男人鰥居幾年了,聽說現在要娶一個寡婦,對方要他買市區的房子,而他前妻留下的那套房子剛好在油田邊上不遠,一直鬧著拆…遷補償款,沒有談妥。他想鬧點事出來,又不想把自己牽扯進去,就唆使老太太去鬧。本來也沒打算針對陳峻,陳峻偏偏要下臺來參與疏散和安撫。
報紙上沒有論及個人,只是簡單說了說事情經過,有幾張打了馬賽克的現場圖片。華朝達把這份語焉不詳的報紙反反覆覆看了幾遍,然後扔在一邊,頹然坐倒在陽臺上。
多荒謬。尋常瑣事家長裡短蠅營狗苟市井街頭,不問理由,不需要證據,單純只是撕開一個口子發洩,把對命,對運,對時事的不滿,傾瀉到一個誠懇敬業的工程師身上;而華朝達無論是在千里之外,還是此刻就在眼前,都完全無能為力。再多的擔心,再多的不忿,都完全圈閉在華朝達自己心裡。他連籤個字都不能,還能幹什麼?
華朝達頹然蹲坐在地上,背靠著陽臺拐角,一根接一根地點菸。他輕輕哆嗦著,有點發不出聲音,半是因為心疼和憤怒,半時因為極度焦慮和疲憊。
全然無力。
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華朝達抽完兜裡的煙,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推開陽臺的門,走回陳峻病房。他想看看陳峻醒沒有,也想問他想吃點什麼,又或者僅僅是和他說句話,聽他叫自己一聲,也足夠滿足。
醫生和護士都在病房,陳峻病床前還有個不認識的女人。華朝達腦子已經木了,全然沒有預期,踏進病房,問醫生,“人醒了麼?”
“你是……”女人轉過身來,直面著華朝達。這是個中年女人,因為保養得當,看不出準確年紀;雖然一路風塵僕僕,表情也有些焦灼,但仍然保持著得體和優雅。
“你是?”華朝達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我是陳峻的媽媽。”
“啊……”,華朝達低呼了一聲,猝不及防。陳峻的媽媽,雖然一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