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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好。”他輕輕的吸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低迷的倦意和悲悽,“是末期淋巴癌,醫生說最多隻能再撐一年……她一直瞞著我。”
謹紓微微一怔,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就沉默下來。其實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枉然,失去至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比誰都明白。
雲正臨在電話那頭跟她講很多關於他母親的事情,他只是急需一個發洩的管道,而她亦只是安靜聆聽。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父親與母親的關係並不親密,他們從來沒有像別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樣會一起帶他出去玩。即使是在家裡也很少說話,兩個人呆在一起時間最長的時候反而是在各種各樣的商業活動上。
相敬如賓,很多年後他學到這個成語,才知道原來博大精深的五千年中國文化裡竟然真的有這樣一個成語來殘忍的烘托出夫妻間的悲哀。
十歲那年母親帶著他到洛杉磯定居,而父親仍舊留在國內,彼此之間見面的時候就更少了,但他還是能時時聽到父親的訊息,因為母親總會把財經報紙上關於父親的報道整整齊齊的剪下來,夾在相簿裡,一遍一遍的念給他聽。
母親比父親小了整整二十歲,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那樣年輕漂亮而溫柔優雅,歲月幾乎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讀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她去學校裡看他,他的同學甚至都以為是他的女朋友。
“她不願意接受化療,她說她不想頭髮掉光,她怕以後見到父親……會認不出她。”他幾乎哽咽,“有時候我真的很恨我父親,既然他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娶她呢?”
謹紓的心裡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難受,最後,她輕聲說:“我都明白。”
雲正臨在電話彼端無聲的,微微揚起唇角,眼淚卻忽然很大顆的從眼眶裡掉下來,他轉過身半靠在陽臺上,低下頭,看著晶瑩的淚珠子落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慢慢的氤氳開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她,“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啊?”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說:“又打算不吃了是不是?”
“不是,今天下大雨,路上遇到交通堵塞,剛剛才回到家裡。”
他笑了一下,“那你去吃晚飯吧,我掛了。”
她說:“好,你早點睡覺,拜拜。”
結束通話了電話,雲正臨靜靜的聽著電話里長久的忙音,隔了很久才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他後來一直想,在那段那樣痛苦無望的日子裡,什麼樣的安慰都抵不上她的那一句,“我都明白。”
陽臺外月光像水一樣漾進來,流瀉在他身後拖出細長的影子,滿天繁星好似一整塊被敲碎的水晶,在漆墨天際濺開無數璀璨明光。洛杉磯的夜永遠有一種其他城市所無法比擬的充滿動感的絢麗與華貴,而他就是在這座城市裡,與母親一起相依生活了十八個年頭。
他走到母親房間去,悄悄的推開房門,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母親安然躺在床上的輪廓,他不敢走近,怕會驚醒她,所以只站在門口遠遠的看了一眼,剛想關上門出去,母親卻突然出聲叫他,“正臨?”
他忙應了一聲,摁下牆上的開關,看到母親已經睜開了眼睛,“我吵醒你了?”
母親搖搖頭,“沒有,我一直都沒有睡著。”母親一直很瘦,生病後體重更是直線下降,他坐在床沿上扶她坐起來,在她身後墊上一個靠墊。母親微笑看著他說,“剛剛你站在那裡,我還以為我看到你爸爸了。”
他沒有說話,母親拍拍他的手,輕聲問:“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
他用另一隻手覆蓋住母親因為瘦而清晰凸現出血管青筋的手背,“我睡不著。”
母親的笑容寧靜有如上好的松香,透著幽遠安詳的芬芳,她說:“正臨,一個人能活多久都是上天早就定好的,更何況無論是誰,最後的結局都是死亡,媽媽並不懼怕,你也不用太為我難過。”
他沉默的伸出手,替母親攏了攏鬢角的碎髮。母親說:“正臨,帶媽媽回國去吧——這麼多年媽媽一直住在美國,本來以為早就習慣了,可是人之將死才知道落葉歸根是多麼的重要,我想念祖國,想念家鄉,更想念你爸爸。”
他努力剋制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把頭埋在母親肩頭,彷彿還是在齠年之時,那時候他最喜歡賴在母親身上,因為母親的身上總是有一種好聞的清甜香味。他說:“好,我明天打電話去訂機票,我們後天就回去。”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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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傍晚的交通,堵的讓人連脾氣都沒辦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