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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起了風浪,底層的泥沙被捲動,於是露出了這張圖的一角。
然後風浪愈來愈大,所有覆蓋在圖上的泥沙都被捲起,於是整張圖的樣子,又出現了。
但是,是誰造成風浪呢?
一定是葉梅桂。
當我跟她第一次見面,她說她也可以叫做「夜玫瑰」時,海面就開始颳起風浪,因此露出圖的一角。
然後是葉梅桂的眼神、聲音和動作等等,加大了風浪的強度,最後終於捲走了覆蓋在圖上的,所有泥沙。
於是學姐的眼神、學姐柔柔軟軟的聲音、學姐白淨臉龐上褐色的痣、學姐唱夜玫瑰的每一句歌聲、學姐跳夜玫瑰的每一個舞步我全都記起來了。
馬路上的紅綠燈,不斷地交換紅色和綠色,正如現在的我,不斷地交換「過去」和「現在」一樣。
我一直呆站在路旁,卻覺得像正站在海堤上,而回憶恰似迎面而來的海嘯,把我完全吞沒。
其實我在廣場上的回憶,只到最後一次看見學姐為止。
夜玫瑰不僅是學姐在「The Last Dance」指定的最後一支舞,也是我在廣場上的,最後一支舞。
從此之後,我就不再到廣場了。
因為我相信,廣場上沒了學姐,就像圓沒有圓心,是沒辦法再圍成一個完整的圓。
學姐走後兩三年內,即使一個簡單的呼吸,也很容易讓我想起學姐。
我還記得,我每晚睡覺前,我一定要跟自己說一句:「我喜歡夜玫瑰。」
我很努力記下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和語氣,因為學姐說過:「將來,如果有一天,我們再見面時,你一定要再說一次。」
我也試著多說話,多跟自己說話,也多跟別人說話。
可是我本來就是個安靜的人啊,我的話不多。
但學姐要我多說話,我就多說。
後來開始養狗,我也跟狗說話。
久而久之,我發覺身上塗滿了好多色彩。
但就像讓熊貓拍彩色照片一樣,熊貓本身依舊是黑白的。
只有背景換成彩色。
即使是彩色的照片,我仍然是黑白的熊貓啊。
「小柯!」
我的右手被用力搖了幾下,我醒過來,感覺全身溼漉漉的。
那是因為我剛從回憶的洪流中,被拉起。
「怎麼站在路上發呆呢?」疏洪道拍拍我肩膀:「回去上班吧。」
「喔。」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然後跟在疏洪道身後,慢慢走回公司。
「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麼?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不知道嗎?」
老闆看到我們,很生氣地說:「如果不想幹了,乾脆就寫辭呈給我。還有你,小柯。」
老闆指著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辦公桌要收拾乾淨!」
然後怒氣衝衝地,轉身進他的辦公室。
我到這時才完全清醒。
「我們每天都加班,也不給加班費。才遲到一下子,卻那麼計較。」
老闆走後,疏洪道跟我說。
「你去跟老闆講啊。」
「講什麼?」
「講加班不給加班費,就不應該怪我們遲到。」
「你說得對。」疏洪道站起身,激動地說:「我去跟他說!」
「喂!」我趕緊說:「我開玩笑的。」
但疏洪道還是毅然決然地,昂首走進老闆的辦公室。
過了一會,疏洪道走出老闆的辦公室,說:「我講完了。」
「老闆怎麼說?」
「他說我說得對。」
「真的嗎?」我很疑惑:「所以呢?」
「所以我們今天晚上要留下來開會。八點開始。」
「什麼?」
「我跟老闆說,因為我們下午遲到,所以如果晚上不留下來開會的話,我們的良心會不安。」
「喂!」
這個混蛋,我晚上要回家跟葉梅桂吃飯啊。
我坐在辦公桌前,試著靜下心來工作。
但這實在很困難,因為學姐、葉梅桂和夜玫瑰一直來找我。
我腦海中的場景,也不斷在客廳與廣場之間變換。
「夜玫瑰」的記憶拼圖已完全拼起,我可以看清楚這張圖的全貌,但是,正如最後一次見到學姐時,學姐問我的那句話:「你覺得夜玫瑰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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