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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時,寺裡的遊客開始下山,上山的行人漸少。因此,當浩浩蕩蕩二三十人上山時,就顯得格外引人注意。來人中,前面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與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兩人模樣有幾分相似,看起來像是兄弟二人,後面跟著的都是隨從護衛。邢二見來了主顧,剛想要上前乞討,就被兩個護衛架開。
曹顒望著那兩人,只覺得模模糊糊地見過,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記憶。他來到清朝半月,像這兄弟倆儀態不凡的沒見過幾個。
就聽那少年道:“四哥,那個小乞兒好可憐!”
那青年冷哼一聲:“十三弟,眼見未必為實,市井騙術罷了!”
“四哥”、“十三弟”這兩個現代人絕不陌生的稱呼,看這兩人年紀也相合。曹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覺得渾身要發抖,袖子裡的桃子骨溜溜地滾落,正好停在那四哥的腳邊。
那四哥停下了腳步,看著腳邊的桃子。曹顒見他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心下更安,用胳膊支撐著,爬到那人腳邊。他背對著邢二,將寫了血字的半塊衣襟塞進四哥的靴子裡,然後才撿起那個桃子。
邢二開始以為曹顒要求救,已做好了逃跑的打算,見他只是撿桃子,放下心來。
那十三弟見曹顒的樣子實在狼狽,不忍心,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個銀元寶,扔在他面前。隨後,他們一行就又往靈隱寺去了。
貴人(1)
直到拐了個彎,那青年才停住了腳步,叫了身後兩個護衛,命他們盯住方才乞討的一大一小。吩咐完後,他才俯下身,從靴子口裡拿出那塊碎布。
天可憐見,算是曹顒福大命大,剛剛過去的一行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兩位——四阿哥胤禛與十三阿哥胤祥。原本康熙皇帝想要南巡考察河務,因太后最近身子不好,就派了兩位皇子到江南。兄弟兩個忙完差事,正趕上地藏菩薩聖誕,就到靈隱寺來上香。
那塊碎布,三四個成人巴掌大小,上面是暗紅色的血字:
江寧織造府,曹寅,千兩白銀,顒留。
不僅四阿哥變了臉色,連十三阿哥見了那血字,都覺得震驚。那血字分外清晰刺眼,使得那塊碎布像漿洗過似的,不知寫字的人描了多少遍。
血字沒有交代前言後語,這也是因為曹顒才上了學堂幾日,認識繁體字已經勉強,更不用說寫。這“江寧織造府”幾個字因為是大門前掛著,硬記下來的。
前年康熙皇帝南巡時,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都是隨行皇子,兩人都到過曹家。十三阿哥指了那個“顒”字,驚訝道:“這個是曹寅獨子的名字,還是皇阿瑪前年御口親賜的。”
四阿哥點了點頭:“嗯,曹顒前年是四五歲,今年應該六七歲,和剛才那孩子年紀倒也對得上!”
曹寅面子雖然不大,但是其母“奉聖夫人”孫氏可是連皇帝都要禮敬三分的。兄弟兩個想著方才那孩子的慘狀,直恨得牙癢癢。十三阿哥想要馬上掉頭救人,還是四阿哥想得周全,怕打草驚蛇,走了惡人同夥。直到天黑了,那邢二扛著曹顒,回了老巢,他才派人將院子團團圍住,來了一個甕中抓鱉。那些潑皮對著尋常百姓耍狠還行,對著這些宮廷侍衛就有些關公門前耍大刀了,三兩下就被製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進了屋子,見滿地爬著的殘疾孩子,觸目驚心。曹顒見來了救星,知道自己苦盡甘來,雖然知道流眼淚丟臉,仍忍不住紅了眼圈。
堂堂省府治下,西湖岸邊,靈隱寺外,竟藏著這樣一個惡人窩點。十三阿哥抽出護衛的刀,想要砍了那幾個無賴,被四阿哥止住。四阿哥走到曹顒面前,俯身將他抱了起來,輕聲問道:“你是曹寅之子?”
曹顒大力地點了點頭,四阿哥又問:“你是怎麼來的杭州?”
曹顒指著邢二,張了張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阿平見來的這些陌生人看起來面相兇狠,但卻制服了那幾個折磨他們的潑皮,膽子就大了幾分,在旁邊說:“他是啞巴,是邢二幾天前拐來的,好像是從蘇州過來的。”
四阿哥拿出一塊乾淨帕子,給曹顒擦淨了小臉。曹顒畢竟是從小養成的細皮嫩肉,雖然臉上被曬傷,但脖子上仍是白皙如舊。這些人除了涉嫌綁架曹家公子外,還涉及地方吏治,他們兄弟兩個不好逾越,就寫了個手書,派人將幾個潑皮送到杭州府關押。孩子們大多帶著傷病,又叫人將他們送到醫館。
別人還好,那個阿平是曹顒立志要報答的,因此牽過四阿哥的手,在上面寫了個“恩”字,又指了指阿平,眼巴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