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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語音中不由帶了幾分怒氣:“大人!就算奸()淫,也不過風()流小罪,值當這樣往死裡折磨麼?大人也不怕傷了陰騭?”範崇錫只是冷笑,眼睛盯著一起一落揮舞的板子渾如沒有聽見。
“鄂岱!”
一旁的鄂岱早已拳心裡捏得都是汗水,轉眼見乾隆瞳仁裡已經熒熒發綠,顯見是怒到極點。但他卻不敢造次,若是不加忍耐,惹得範崇錫翻臉不認人,一干衙役執杖帶刀,傷到乾隆半點,他就是罪無可恕。乾隆自然心裡也明白,此時後悔沒有事先與駐防的綠營通氣,只能強加忍耐。
好容易二十杖打完。範崇錫又問:“你可認了麼?”
乾隆輕聲道:“莊姑娘,你認了吧!令堂今日請我來救你,此時就是受刑不過誣服,也沒有人會笑話你的。官賣的話,無論多少價,我出。”
莊小倩抬起臉,乾隆才看見她臉上除了深淺不一的褐色鞭傷,另有兩道刀痕,從耳際劃到唇角,大約劃得太深,皮肉翻開後未能長好,疤痕錯落扭曲,似兩條紫褐色的蚯蚓蜿蜒頰上,這般扭曲恐怖的容顏下,隱隱可見俏生生的瓜子臉,明眸善睞的美目,潔白如編貝的牙齒。乾隆頓覺心酸,耳邊聽得莊小倩微弱的聲音:“小時候聽哥哥讀《孟子》,爹爹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今日死,就是本分,若求苟活,真個是無恥之人了。”
範崇錫又“哼”了一聲,吩咐衙役道:“既不肯認,先發到牢裡。”
“我為她取贖。她這副樣子,不能不就醫。”
“獄裡自然有醫。”
“大人獄裡一干人,長某信不過!”
範崇錫回眸看了乾隆一眼,笑道:“是了。昨兒還有人跟我舉報,說我衙門裡有人在獄中強()奸犯婦。趁今兒長四爺在,我一併審了,免得長四爺信不過。——帶李啟!”
李啟就在堂下伺候,聽得這一聲,幾乎如霹靂一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人!大人!大人明鑑!小的這兩日去過牢裡,可只去了男監,未敢踏進女監半步!”
範崇錫看向他,卻是恨毒了的眼神,也不言聲,狠狠瞪了旁邊衙役兩眼,兩個衙役便過去拎起李啟,按跪在二堂的正堂上,隨即甩下一串夾棍,嚇得李啟聲音都變了:“大人明鑑!大人明鑑!”
“夾起來!”
夾棍剛一夾上李啟的腳踝,李啟已經打熬不住慘叫起來,他在衙門裡日久,自然知道夾棍的厲害,也知道自己這班同事,斷沒有念舊徇私的道理,未等範崇錫喊“收”,已經“我招!我招!”地喊將起來。然而範崇錫裝作沒有聽見,還是讓行刑的衙役收了一收繩子,夾得李啟一臉都是黃豆大的汗珠,連“招”都喊不出來,只是“哦嚯嚯——”一疊連聲地怪叫。等放了繩子,李啟呼吸幾次,似乎迫不及待一般編造了一回他“強()奸”犯婦的經過,畫押具結了。
範崇錫命人把李啟收監,似不經意地瞥了乾隆一眼,輕輕道:“別家的貓捉耗子,我家的貓盡咬雞!”
作者有話要說: (1)決杖:清代法定五刑之一,算判決。訊杖:刑訊逼供用杖,算刑訊。(呃,笨嘴拙舌,說不清楚)
☆、殺雞儆猴做月老
乾隆雙手顫抖,只覺得眼前那塊青石板地面,淋淋瀝瀝,盡是血汙,汙人目光。耳邊傳來範崇錫的聲音:“剛才慢客了。長四爺,請到花廳用茶。”
宮闈朝堂,波詭雲譎,此處區區,雖一時膽顫,畢竟還不足以叫皇帝色變。乾隆聲色不動,暗暗長吐納氣息,平靜道:“剛才孟浪了,打擾大人公事,長某應該先賠罪才是。”
範崇錫臉上便有得色,換了可掬的笑容,把乾隆讓進了花廳。聽差奉來茶水,乾隆一看,極為清雋的細白瓷蓋碗,上面三藍釉色畫著幾枝蘭花,題著詩句,風雅之極,揭開碗蓋,是上好瓜片的清芬,然而啜到口中,唯餘苦澀而已。兩人都只默默品茶不言聲,終於還是客人先打破了沉寂,乾隆笑道:“大人好品位,這茶清氣。”
範崇錫亦笑道:“人清則茶清。”
乾隆暗暗冷笑,臉上還是三分淡然之色,又品了一口,方始放下蓋碗,拱手道:“ 長某區區商賈,得大人厚愛,一直抱愧於心。昨日又蒙大人見賜,實在有愧。長某並不想幹涉大人地方事務,只是莊家之女,年歲尚小,心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