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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一般,越過眾人直向前去,純貴妃忙道:“公主!”乾隆回頭見純妃,眉心皺結,扭轉頭去,純妃亦是一愣,卻不知道是怎麼了。和敬公主道:“皇阿瑪在奠酒,你稍等等。”冰兒到底停了停,和敬公主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看乾隆轉身虔誠地把一尊酒水酹與地面,微微讓開一些地方,沒有再攔阻冰兒的意思,忍不住又淚落:“妹妹,你也拜拜額娘吧。她臨去那時,還念念不忘你……”
冰兒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人就像呆滯了一樣,和敬公主哽咽著,抓著她的手,感覺得到她手顫動得厲害——就如母親剛剛去世那幾天,乾隆的手一樣。見乾隆臉色如鐵,目光冷峻地瞟過來,和敬公主心裡就忐忑,近來乾隆喜怒無常,宮人、大臣,乃至皇阿哥動輒得咎。她正想說點什麼寬慰乾隆,卻聽冰兒道:“拜了額娘,我就走。”“走”字特加重音,不是尋常“離開”的意思。
乾隆覺得驚訝,打量了冰兒兩眼才問:“你說什麼?”
冰兒低頭看著地面,金磚水磨,平滑如鏡,沉沉黑色,而除此之外,天地之間唯餘一片白茫茫,她只覺得自己語如夢囈:“我要離開這兒。”
“為什麼?”
冰兒抬頭,唇邊竟然勾起一抹澀澀的笑意來:“我還留在這兒做什麼?”
母親沒了,最後的光陰自己都沒有跟在身邊。
前塵往事如此虛幻,唯記得母親修長柔軟的雙手,輕輕拈著針線,一點一點專注地為乾隆縫製著鹿絨火燧荷包,粉紅的指尖撫著荷包上柔軟的絨毛,輕柔得彷彿怕它化了似的……那指尖,也是這麼拂過自己的鬢角,拂過自己的臉頰,拭去自己的淚,拭去她內心最深的傷痛……
紫禁城如此大,又如此狹窄,窄得她彷彿透不過氣來。想要的不多,卻一個都得不到。
冰兒抬起頭來,看著乾隆,他的背景只是一片模糊的雪白色,而父親,高大而挺俊,一身白色袍子,腰間和田白玉腰帶,猙獰的龍首互相咬合,在一身白色中仍亮得刺眼。皇帝的五官仍如第一次見他時那般,一點看不分明。
冰兒隱隱覺得乾隆離自己越來越近,本能地後退了兩步,想避開,卻被乾隆一把捏住肩膀,力道之大,讓她擔心自己的鎖骨是不是就要碎了,冰兒倔強抬頭,正對著乾隆深如潭水的雙眼,潭水冰冷刺骨,暗濤湧動,冰兒便覺得身體冰涼,從骨頭縫裡透出這種冷冽。乾隆的聲音也一點溫度都沒有:“你抖什麼?離開?你以為這是你雜耍的地方?”
冰兒竭力控制自己的手,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努力抬頭,讓自己勇於正視乾隆的眼睛,只一眼,便是一片模糊:“額娘不在了,我留在這裡做什麼?”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讓淚水流下來,讓視野清晰一點,卻感覺肩上的力道被卸下了。乾隆放開她,背手道:“也別太哀痛了。你額娘也不願意見你這個樣子。”
“皇阿瑪……”
乾隆聽見和敬公主的聲音,心底一片痛楚,看看和敬公主早已泣不成聲,過去撫慰地按了按她的肩,又對冰兒道:“你額娘臨去的時候,原叫朕多照顧你。你也不是幼兒了,行事也當有個分寸,才不枉你額娘在你身上花的心力。”談到皇后,又不忍再提及,轉身離開。他聽不見冰兒的痛哭聲,只聽見她膝蓋著地時的“撲通”聲,她額頭著地時的“篤篤”聲,一聲聲極慢,沉悶得如啞口的鐘鼓,卻是聲沉鬱而不散,彷彿叩擊在心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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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發深了,眾人漸漸散去,和敬公主來勸冰兒回去歇會兒,冰兒只是搖頭不語。和敬公主無法,對身邊的嬤嬤道:“派個人把冰兒身邊服侍的嬤嬤或宮女,不拘一兩個叫過來伺候。”那嬤嬤應著聲下去了。和敬公主道:“我明白你心裡難受,但也注意著自己個身子。”冰兒默默點了點頭,覺得跪得太久了,膝頭僵冷麻木,雖然不痛,但卻似數萬只螞蟻爬在腿上,痛癢難耐,又無處抓撓。和敬公主見她倔強到這樣,也是無奈,搖頭嘆息著回去了。
只聞更漏聲聲響,不覺中夜星辰流轉,天漸漸明亮,冰兒只覺得口唇發焦,前來伺候的葦兒擔心地在一旁問道:“主子,您歇會兒,回去喝口水,吃點東西再來,好麼?”見半晌無人答話,葦兒又道:“那我把水端過來?”還是沒有回答。葦兒正欲再勸,外面有太監過來,輕聲道:“皇上來奠酒了。”葦兒不敢造次,扶著冰兒跪到一邊,俯身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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