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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得緊。”橫眉瞪了那叫小豆子的十四五歲小廝一眼,又道:“——我剛才隨性吟詩,也不是要衝撞姑娘,實實沒有瞧見姑娘也在這裡賞花,冒犯了!”冰兒望望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子不高,帶著些羅圈腿,長得甚是結實,目光炯炯地盯視著自己,卻不是一般人瞧著自己時的輕褻意味,而是獵鷹打量獵物一般充滿著著警惕與凝重。
冰兒這些年也算是閱人無數,便知道這年輕男子不是隨常仕宦家的公子哥兒,眼睛在他臉上一繞,低下頭去。恰在此時,感覺額頭上一點涼意,又一點,又一點……望向青磚地面,上面也剛巧落下點點灰色的斑紋——這不湊巧的天氣!早上出來還是晴好,這會兒竟然下雨了!
沒有雨具,只好在法源寺裡暫留,寺裡亦有供香客們小憩的客堂,不過因著人少,只開了一間,冰兒和那少年公子一人坐在窗邊,一人坐在門口,俱是呆呆地抬頭望那雨。雨不見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大了,屋簷上滴答作響,雨水如珠簾垂掛,而打在寺廟的楸樹上,綠茸茸的樹葉便發出悅耳的“沙沙”聲響,青磚如洗,磚縫裡偶有探頭的細草更是在雨中挺直了身子,倒是丁香花們,無論穠紫抑或雪白,有耐不住雨點選打的,點點零落在地,散成一路芳菲殘骸,讓人生憐。
寺院中的僧人雖不似大廟裡的會來事兒,也頗諳待客之道,悄無聲息奉上茶水,掩了托盤退下,那公子品了一口茶,喜道:“不意這裡還有好茶!”不自覺轉過眸子去看坐在門邊那位女子:她全無表情,正眼兒也沒瞧著自己。心裡不由微微有些落寞,見旁邊小豆子皺著鼻子一派“看不順眼”的架勢,瞪了瞪他道:“你幹什麼?既閒著,去取我的墨盒和紙筆來。”
紙是鵝黃色的薛箋,墨盒裡是研得濃濃的松煙,一開啟,冰片剛烈的氣息就透出來,而那公子身上薰衣的是黃熟香,是穩重而輕柔的木香,混合在一起,竟十分好聞。冰兒循著香味,目光不由向那邊瞥,果然見他三指執筆,在鵝黃箋上慢慢書寫,兩人離得不遠,冰兒見他一筆飄逸工整的鐘王小楷:
“百級危梯溯碧空,
憑欄浩浩納長風。
金銀宮闕諸天上,
錦繡山川一氣中。
事往前朝人自老,
魂來滄海鬼為雄。
只憐春_色城南苑,
寂寞餘花落舊紅。”
詩句意思只約略懂些,此刻實在無聊,不由發聲問道:“你寫的是什麼?”
那小豆子鼻孔朝天道:“我們爺寫字,不喜歡人打擾。”
那“爺”眉頭一蹙,湘竹筆桿在小豆子額頭上輕輕一敲,轉頭微笑道:“這裡哪有什麼‘爺’。我叫英祥,表字希麟。若是小廝擾了姑娘清淨,我就讓他出去待著。”
冰兒見他一直如此客氣,也不好意思總是橫眉冷對,道:“我姓……金。你的詩……寫得不錯。”因不知道怎麼稱呼他,胡亂招呼了一句,就乾脆閉口不言。英祥對佳人頗有好感,但不敢僭越親近,隔著桌子向著她說:“這詩倒不是我寫的。元末張翥,題寫此間廟宇,便成絕唱。”他的目光飄向窗外零零一地的丁香落英,恍惚間詩境與畫意融合一體。
兩人又是沉默,彼此都覺得有些無趣起來,可巧這時雨停了,雲層後隱隱的日頭亦斜,都該回去了。
空山新雨,正是清新的時候,英祥走在後頭,讓冰兒先行出去,從背後見她梳著墜墜的小兩把頭,只插一朵通草花,耳邊是細細的米珠墜子,倒是一條長辮子又黑又亮,蜿蜒在身後輕輕甩動;一身清素的蟹殼青的春綢袍子,棠紫色長坎肩上稍微繡了幾枝辛夷花,一雙便履踩在雨後地上的積水中,衣服下襬被濺起的泥水略微汙了也渾然不覺。她到山下,樹陰裡拴著匹高頭大馬,她撣了撣馬鞍上的水珠,便踩鐙上馬,毫不顧忌地飛馳而去。
小豆子看著英祥目送佳人好遠,在後頭“噴”地一笑。英祥回首問他:“你笑什麼?”
小豆子笑道:“奴才是個沒見識的,不過大爺春心動了,奴才還看得出來。”
話音未落,英祥就是又好氣又好笑地扭頭吩咐:“巴勒!你聽聽他說的什麼屁話!給我打他!”
那矮粗漢子便舉高了拳頭,作勢要打。小豆子是精靈油滑的小廝,平素大約也慣了的,腦袋一縮,伸手架住巴勒的拳頭,嬉皮笑臉道:“大爺!這裡是佛門淨地,您老好歹離了這地兒再打不遲,小豆子捱打是小,臭了這塊地豈不是讓那些禿驢們不高興麼?”
“呸!”英祥白了他一眼,大概是素日寵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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